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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四回 囊瓦懼謗誅無極 要離貪名刺慶忌(1)


  話說費無極心忌伯郤宛,與鄢將師商量出一個計策來,詐謂囊瓦曰:「子惡欲設享相延,托某探相國之意,未審相國肯降重否?」

  囊瓦曰:「彼若見招,豈有不赴之理?」

  無極又謂郤宛曰:「令尹向吾言,欲飲酒於吾子之家,未知子肯為治具①否?托吾相探。」

  郤宛不知是計,應曰:「某位居下僚,蒙令尹杜駕,誠為榮幸!明日當備草酌奉侯,煩大夫致意。」

  無極曰:「子享令尹,以何物致敬?」

  郤宛曰:「未知令尹所好何在?」

  無極曰:「令尹最好者,堅甲利兵也。所以欲飲酒於公家者,以吳之俘獲,半歸於子,故欲借觀耳。子盡出所有,吾為子擇之。」

  郤宛果然將楚平王所賜,及家藏兵甲,盡出以示無極。無極取其堅利②者,各五十件,曰:「足矣。子帷而寘諸門,令尹來必問,問則出以示之。令尹必愛而玩之,因以獻焉。若他物,非所好也。」

  郤宛信以為然,遂設帷于門之左,將甲兵寘於帷中。盛陳肴核,托費無極往邀囊瓦。囊瓦將行,無極曰:「人心不可測也。吾為子先往,探其設享之狀,然後隨行。」

  無極去少頃,踉跪而來,喘籲未定,謂囊瓦曰:「某幾誤相國。子惡今日相請,非懷好意,將不利於相國也。適見帷兵甲於門,相國誤往,必遭其毒!」

  囊瓦曰:「子惡素與我無隙,何至如此?」

  無極曰:「彼恃王之寵,欲代子為令尹耳。且吾聞子惡陰通吳國,救潛之役,諸將欲遂伐吳國,子惡私得吳人之賂,以為乘亂不義,遂強左司馬班師而回。夫吳乘我喪,我乘吳亂,正好相報,奈何去之!非得吳賂,焉肯違眾輕退?子惡若得志,楚國危矣。」

  囊瓦意猶未信,更使左右往視,回報:「門幕中果伏有甲兵。」

  囊瓦大怒,即使人請鄢將師至,訴以郤宛欲謀害之事。將師曰:「郤宛與陽令終、陽完、陽佗,晉陳三族合黨,欲專楚政,非一日矣。」

  囊瓦曰:「異國匹夫,乃敢作亂,吾當手刃之!」

  遂奏聞楚王,令鄢將師率兵甲以攻伯氏。伯郤宛知為無極所賣,自刎而死。其子伯嚭,懼禍逃出郊外去了。囊瓦命焚伯氏之居,國人莫肯應者。瓦益怒,出令曰:「不焚伯氏,與之同罪!」

  眾人盡知郤宛是個賢臣,誰肯焚燒其宅,被囊瓦逼迫不過,各取禾槁一把在手,投于伯氏門外而走。瓦乃親率家眾,將前後門圍住,放起大火,可憐左尹府第一區,登時化為灰燼,連郤宛之屍,亦燒毀無存。盡滅伯氏之族。複拘陽令終、陽完、陽佗、晉陳,誣以通吳謀叛,皆殺之,國中無不稱冤者。忽一日,囊瓦于月夜登樓,聞市上歌聲,朗然可辨。瓦聽之,其歌雲:

  莫學郤大夫,忠而見誅,身既死,骨無餘。楚國無君,惟費與鄢,令尹木偶,為人作繭。天若有知,報應立顯。

  瓦急使左右察其人不得。但見市廛家家祀神,香火相接,問:「神何姓名?」

  答曰:「即楚忠臣伯郤宛也。無罪枉殺,冀其上訴於天耳。」

  左右還報囊瓦。瓦乃訪之朝中,公子申等皆言:「郤宛無通吳之事。」

  瓦心中頗悔。

  沈尹戍聞郊外賽神者,皆咒詛令尹,乃來見囊瓦曰:「國人胥怨矣!相國獨不聞乎?夫費無極,楚之讒人也,與鄢將師共為蒙蔽。去朝吳,出蔡侯朱,教先王為滅倫之事,致太子建身死外國,冤殺伍奢父子,今又殺左尹,波及陽、晉二家,百姓怨此二人,入於骨髓。皆雲相國縱其為惡,怨詈咒詛,遍于國中。夫殺人以掩謗,仁者猶不為,況殺人以興謗乎?子為令尹,而縱讒慝以失民心。他日楚國有事,寇盜興於外,國人叛於內,相國其危哉!與其信讒以自危,孰若除讒以自安耶?」

  囊瓦瞿然下席,曰:「是瓦之罪也。願司馬助吾一臂,誅此二賊!」

  沈尹戍曰:「此社稷之福,敢不從命!」

  沈尹戍即使人揚言于國中曰:「殺左尹者,皆費、鄢二人所為,令尹已覺其奸。今往討之,國人願從者皆來!」

  言猶未畢,百姓爭執兵先驅。囊瓦乃收費無極、鄢將師數其罪,梟之於市。國人不待令尹之命,將火焚兩家之宅,盡滅其黨,於是謗詛方息。史臣有詩雲:

  不焚伯氏焚鄢費,公論公心在國人。
  令尹早同司馬計,讒言何至害忠臣!

  又有一詩,言鄢、費二人一生害人,還以自害,讒口作惡,亦何益哉?詩雲:

  順風放火去燒人,忽地風回燒自身。
  毒計奸謀渾似此,惡人幾個不遭屯①。

  〔①治具:辦席。
  ②利:利器,好兵器。
  ①屯:難。〕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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