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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回 馬援入洛識真主(3)


  書奏,莽令元後下詔,使罷歸田裡。後莽篡位,剛遂避地河西,轉入巴蜀,往來二十許年。及是聞隗囂欲背漢而附公孫述,乃說之曰:「愚聞人所歸者,天所與人所畔者,天所去也。伏念本朝躬聖德,舉義兵,恭行天罰,所當必摧,誠天之福,非人力也。將軍本無尺土,孤立一隅,宜推誠附順,與朝並力,上應天心,下酬人望,為國立功,可以永年。嫌疑之事,聖人所絕,以將軍之威重,遠在千里,動作舉措,可不慎歟?今璽書數到,委國歸信,欲與將軍共同吉凶。布衣相與,尚有沒身不負然諾之信,況于萬乘者哉!今何畏何利,久疑如是?猝有非常之變,上負忠孝,下愧當世。夫未至豫言,固常為虛,及其已至,又無所及。是以忠言至諫,希得為用,誠願反覆愚老之言。」

  囂不納。

  班彪見囂不聽至言,知其必敗,遂避地河西。竇融以為從事,甚禮重之。融字周公,扶風平陵人也。早孤。王莽居攝中,為明義侯王俊司馬,隨軍東擊翟義,還攻槐裡,以軍功封甯武男。女弟為王邑小妻。家長安中,以任俠為名,然事母兄,養弱弟,內修行義。及漢兵起,從王邑敗于昆陽。後拜為波水將軍,引兵至新豐。莽敗,融以軍降更始大司馬趙萌,萌以為校尉,甚重之,薦為钜鹿太守。融見更始新立,東方尚擾,不欲出關,以累世在河西,知其土俗,因謂兄弟曰:「天下安危未可知。河西殷富,帶河為固,張掖屬國精兵萬騎,一旦緩急,杜絕河津,足以自守,此遺種處也。」

  兄弟皆然之。融於是日往求萌,辭讓钜鹿,圖出河西。萌為言更始,乃得為張掖屬國都尉,即將家屬而西。既到,撫結雄傑,懷輯羌虜,甚得其歡心,河西翕然歸之。時酒泉太守梁統,金城太守厙鉤,張掖都尉史苞,酒泉都尉竺曾,敦煌都尉辛肜,並州郡英俊,融皆與厚善。及更始敗,融與梁統等計議曰:「今天下擾亂,未知所歸,河西鬥絕在羌胡中,不同心戮力,則不能自守。權鈞力齊,複無以相率,當推一人為大將軍,共全五郡,觀時變動。」

  議既定,而各謙讓,鹹以融世任河西,為吏人所敬向,乃推融行河西五郡大將軍事。是時武威太守馬期,張掖太守任仲,並孤立無黨,乃共移書告示之,二人即解印緩去,於是以梁統為武威太守,史苞為張掖太守,竺曾為酒泉太守,辛肜為敦煌太守,厙鉤為金城太守。融居屬國,領都尉職如故,置從事,監察五郡。

  河西民俗質樸,而融等政亦寬和,上下相親,晏然富殖,修兵馬,習戰射,明烽燧之警。羌胡犯塞,融輒自將破之,諸郡相救,皆如符要。其後匈奴懲義,稀複侵寇,羌胡皆震服親附。及光武即位,融等心欲東向,以西河隔遠,未能自通。因隗囂稱建武年號,乃從囂受正朔,囂皆假其將軍印緩。

  卻說隗囂外順人望,內懷異心,使辯士張玄遊說河西。見竇融,融曰:「前聞晚將軍斬子陽之使,複遣子入侍,輸誠納忠,書使往還,恩禮俱篤。近聞用武將之謀,拒士之諫,季孟名七,奈何守志不貞,初終易轍如此哉。」

  玄笑曰:「將軍自審,智足以知來,力足以續絕耶?」

  融曰:「不能。」

  曰:「然則顧以已之不能,責人之能,己之愚,責人之不愚耶?玄請為將軍籌之。更始事業已成,尋覆亡滅,此一姓不再興之明驗也。今即有所主,便相系屬,一旦拘制,自令失柄,後有危殆,雖悔無及。今豪傑競逐,雌雄未決,當各據土字,與隴蜀台從,高可為六國,下不失尉佗也。」

  融不能答,於是召豪傑及諸太守計議,其中智者皆曰:「漢承堯運,歷數延長。今皇帝姓號,見於圖書,自前世博物道術之士,已建明漢有再受命之符。且以人事論之,今稱帝者數人,而洛陽土地最廣,甲兵最強,號令最明。觀符命而察人事,他姓殆未能當也。」

  諸郡太守各有賓客,或同或異。融小心精詳,與班彪區畫,遂決策東向。遣長史劉鈞奉書獻馬。

  帝聞河西完富,地接隴蜀,常欲招之,見鈞至,歡甚。禮饗畢,乃遣令還,賜融璽書曰:

  制詔行河西五郡大將軍事,屬國都尉:勞鎮守邊五郡,乓馬精強,倉庫有蓄,民庶殷富,外則折挫羌胡,內則百姓蒙福。威德流聞,虛心相望,道路隔塞,邑邑何已。長史所奉書獻馬悉至,深知厚意。今益州有公孫子陽,天水有隗將軍,方蜀漢相攻,權在將軍,舉足左右,便有輕重。以此言之,欲相厚豈有量哉!諸事具長史所見,將軍所知。王者迭興,千載一會。欲遂立桓、文,輔微國,當勉卒功業。欲三分鼎足,連衡合縱,亦宜以時定。天下未並,吾與爾絕域,非相吞之國。今之議者,必有任囂效尉佗制七郡之計,王者有分上,無分民,自適已事而已。今以黃金二百斤賜將軍,便宜輒言。

  因授融為涼州牧。璽書既至,河西鹹驚,以為天子明見萬里之外。融複上書,中雲:

  前遣劉鈞,口陳肝膽。自以底裡上露,長無纖介,而璽書盛稱蜀漢二主,三分鼎足之權,任囂、尉佗之謀,竊自痛傷。臣融雖無識,猶知利害之際,順逆之分,豈可背真舊之主,事奸偽之人,廢忠貞之節,傾覆之事,棄已成之基,求無冀之利。此三者,雖問狂夫,猶知去就,而臣獨何以用心。云云。

  帝複賜融書,所以慰藉之甚備。

  六年春,山東江淮悉平,諸將還京師。三月,公孫述使田戎、任滿寇荊州,不克而去。帝積苦兵馬之間,以隗囂遣子內侍,公孫述亦遠據邊垂,乃謂諸將曰:「巨當置此兩子於度外耳。」

  因休諸將於洛陽,分軍士于河內。後隴蜀雖相繼而滅,漢家卻傷了數員大將,鬧了七年干戈,才得平定,可見一統之不易也。話分兩回,下文便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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