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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六回 園內贈金丫鬟喪命 廳前盜屍惡僕忘恩(1)


  且說馮君衡來至花園,忽見迎頭來了個女子。仔細看時,卻是繡紅,心中陡然疑惑起來,便問道:「你到花園來做什麼?」繡紅道:「小姐派我來掐花兒。」馮君衡道:「掐的花兒在哪裡?」繡紅道:「我到那邊看了花兒,尚未開呢,因此空手回來。你查問我做什麼?這是柳家花園,又不是你們馮家的花園,用你多管閒事,好沒來由呀!」說罷,揚長去了。氣的個馮君衡直瞪瞪的一雙賊眼,再也對答不出來。心中更加疑惑,急忙奔至幽齋。偏偏雨墨又進內烹茶去了,顏生拿著個字帖兒正要開看,猛抬頭見了馮君衡,連忙讓坐,順手將字帖兒掖在書內,彼此閒談。馮君衡道:「顏大哥,可有什麼淺近的詩書,借給我看看呢?」顏生因他借書,便立起身來,向書架上找書去了。馮君衡便留神,見方才掖在書內字帖兒露著個紙角兒,他便輕輕抽出,暗暗的袖了。及至顏生找了書來,急忙接過,執手各別,回轉書房而來。

  進了書房,將書放下,便從袖中掏出字兒一看,只嚇得驚疑不止,暗道:「這還了得!險些兒壞了大事。」原來此字正是前次乳母與小姐商議的,定於今晚二鼓,在內角門相會,私贈銀兩,偏偏的被馮賊偷了來了。他便暗暗想道:「今晚他們若相會了,小姐一定身許顏生,我的姻緣豈不付之流水!這便如何是好?」忽又轉念一想道:「無妨,無妨,如今字兒既落吾手,大約顏生恐我識破,他決不敢前去。我何不于二鼓時假冒顏生,倘能到手,豈不仍是我的姻緣。即便露出馬腳,他若不依,就拿著此字作個見證。就是姑爺知道,也是他開門揖盜,卻也不能奈何於我。」心中越想,此計越妙,不由得滿心歡喜,恨不得立刻就交二鼓。

  且說金蟬小姐雖則叫繡紅寄柬與顏生,她便暗暗打點了私蓄銀兩並首飾衣服,到了臨期,卻派了繡紅,持了包袱銀兩去贈顏生。田氏在旁邊勸道:「何不小姐親身一往?」小姐道:「此事已是越理之舉,再要親身前去,更失了閨閣體通。我是斷斷不肯去的。」

  繡紅無奈,提了包袱銀兩,剛來到角門以外,見個人傴僂而來,細看形色不是顏生,便問道:「你是誰?」只聽那人道:「我是顏生。」細聽話音卻不對。忽見那人向前就要動手。繡紅見不是勢頭,才嚷道「有賊」二字,馮君衡著忙,急伸手,本欲蒙嘴,不意蠢夫使的力猛,丫鬟人小軟弱,往後仰面便倒。惡賊收手不及,撲跌在丫鬟身上,以至手按在繡紅喉間一擠。及至強徒起來,丫鬟已氣絕身亡,將包袱銀兩拋於地上。馮賊見丫鬟已死,急忙提了包袱,撿起銀兩包兒來,竟回書房去了。將顏生的扇子並字帖兒留于一旁。

  小姐與乳母在樓上提心吊膽,等繡紅不見回來,好生著急。乳母便要到角門一看,誰知此時巡更之人見丫鬟倒斃在角門之外,早已稟知員外安人了。

  乳母聽了此信,魂飛天外,回身繡閣,給小姐送信。只見燈籠火把,僕婦丫鬟同定員外安人,竟奔內角門而來。柳洪將燈一照,果是小繡紅,見她旁邊撂著一把扇子,又見那邊地上有個字帖兒。連忙俱各撿起,打開扇子卻是顏生的,心中已 然不悅;又將字帖兒一看,登時氣沖牛斗,也不言語,竟奔小姐的繡閣。馮氏不知是何緣故,便隨在後面。

  柳洪見了小姐,說:「幹的好事!」將字帖兒就當面擲去。小姐此時已知繡紅已死,又見爹爹如此,真是萬箭攢心,一時難以分辯,惟有痛哭而已。

  虧得馮氏趕到,見此光景,忙將字帖兒拾起,看了一遍,說道:「原來為著此事。員外,你好糊塗,焉知不是繡紅那丫頭幹的鬼呢?她素來筆跡原與女兒一樣。女兒現在未出繡閣,她卻死在角門以外。你如何不分皂白,就埋怨女兒來呢?只是這顏姑爺既已得了財物,為何又將丫鬟掐死呢?竟自不知是什麼意思?」

  一句話提醒了柳洪,便把一天愁恨俱擱在顏生身上。他就連忙寫一張呈子,說顏生無故殺害丫鬟,並不提私贈銀兩之事,惟恐與自己名聲不好聽,便把顏生送往祥符縣內。可憐顏生睡裡夢裡連個影兒也不知,幸喜雨墨機靈,暗暗打聽明白,告訴了顏生。顏生聽了,他便立了個百折不回的主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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