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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四回 赤子居心尋師覓父 小人得志斷義絕情(2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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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既提蔣平,咱們就把蔣平敘說一番。蔣平自救了雷震,同他到了陵縣。雷老丈心內感激不盡,給蔣平做了合體衣服,又贈了二十兩銀子盤費。蔣平致謝了,方告別起身。臨別時,又諄諄囑問雷英好。彼此將手一拱,道:「後會有期!請了。」 蔣平便奔了大路趲行。這日,天色已晚,忽然下起雨來,又非鎮店,又無村莊,無奈何冒雨而行。好容易道旁有個破廟,便奔到跟前。天已昏黑,也看不出是何神聖,也顧不得至誠行禮,只要有個避雨之所。誰知殿宇頹朽,仰面可以見天,處處皆是滲漏。轉至神聖背後,看了看尚可容身,他便席地而坐,屏氣歇息。到了初鼓之後,雨也住了,天也晴了,一輪明月照如白晝。剛要動身看看是何神聖,忽聽腳步響,有二人說話。一個道:「此處可以避雨,咱們就在這裡說話罷。」一個道:「我們親弟兄有什麼講究呢?不過他那話說得太絕情了。」一個道:「老二,這就是你錯了。俗語說得好,『久賭無勝家』。大哥勸你的好話,你還不聽說,拿話堵他,所以他才著急,說出那絕情的話來。你如何怨得他呢?」一人道:「丟了急得說快的,如今三哥是什麼主意?該怎麼樣就怎麼樣,兄弟無不從命。」 一人道:「皆因大哥應了個買賣,頗有油水,叫我來找你來,請兄弟過去。前頭勾了,後頭抹了,恁什麼不用說,哈哈兒一笑就結了。張羅買賣要緊。」一人道:「什麼買賣,這麼要緊?」一人道:「只因東頭兒玄月觀的老道找了大哥來,說他廟內住著個先生,姓李,名喚平山,要上湘陰縣九仙橋去。託付老道雇船,額外還要找個跟役,為的是路上服侍服侍。大哥聽了,不但應了船,連跟役也應了。」一人道:「大哥也就胡鬧。咱們張羅咱們的船就完了,那有那麼大工夫替他雇人呢?」 一人道:「老二,你到底不中用,沒有大哥有算計。大哥早已想到了,明兒就將我算做跟役人,叫老道帶了去。他若中了意,不消說了,咱們三人合了把兒更好;倘若不中意,難道老哥倆連個先生也服侍不住麼?故此大哥叫我來找你。去罷,打虎還得親兄弟。老二,你別傻咧。」說罷,哈哈大笑的去了。 你道此二人是誰?就是害牡丹的翁二與王三。所提的大哥,就是翁大。只因那日害了奶公,未能得手,俱各赴水逃脫。但逃在此處,噁心未改,仍要害人。哪知被蔣四爺聽了個不亦樂乎。 到了黎明,出了破廟,訪至玄月觀中,口呼:「平山兄在哪裡?平山兄在哪裡?」李先生聽了道:「哪個喚我呀?」說著話,迎了出來,道:「哪位?哪位?」見是個身量矮小,骨瘦如柴,年紀不過四旬之人,連忙彼此一揖,道:「請問尊兄貴姓?有何見教?」蔣爺聽了是浙江口音,他也打著鄉談道:「小弟姓蔣。無事不敢造次,請借一步如何?」說話間,李先生便讓至屋內,對面坐了。蔣爺道:「聞得尊兄要到九仙橋公幹,兄弟是要到湘陰縣找個相知,正好一路同行,特來附驥。望乞尊兄攜帶如何?」李先生道:「滿好個。我這裡正愁一人寂寞,得尊兄來到,你我二子乘舟,是極妙的了。」蔣爺聽了,暗道:「開口就喪氣!什麼說不的,單說二子乘舟呢?他算是朔,我可不是壽,我倒是長壽兒。」 二人正議論之間,只見老道帶了船戶來見。說明船價,極其便宜。老道又說:「有一人頗頗能幹老成,堪以服侍先生。」 李平山道:「帶來我看。」蔣爺答道:「李兄,你我乘舟,何必用人?到了湘陰縣,那裡還短了人麼?」李平山道:「也罷,如今有了尊兄,咱二人路上相幫,可以行得,到了那裡再雇人也不為晚。」便告訴老道,服役之人不用了。蔣爺暗暗歡喜道:「少去了一個,我蔣某少費些氣力。」言明於明日急速開船。 蔣爺就在李先生處住了。李先生收拾行李,蔣爺幫著捆縛,甚是妥當。李先生大樂,以為這個夥計搭著了。 到了次日黎明,搬運行李下船,全虧蔣爺。李先生心內甚是不安,連連道乏稱謝。諸事已畢,翁大兄弟撐起船來,往前進發。沿路上,蔣爺說說笑笑,把個李先生樂得前仰後合,讚揚不絕,不住地搖頭兒,咂嘴兒,拿腳畫圈兒,酸不可奈。 忽聽嘩喇喇連聲響亮,翁大道:「風來了,風來了。快找避風所在呀。」蔣爺立起身來,就往艙門一看,只當翁大等說謊,誰知果起大風。便急急地攏船,藏在山環的去處,甚是幽僻。李平山看了,驚疑不止,悄悄對蔣爺說道:「蔣兄,你看這個所在,好不怕人的!」蔣爺道:「遇此大風,也是無法的,只好聽天由命罷了。」 忽聽外面鏜鏜鏜鑼聲大響。李平山嚇了一跳,同蔣爺出艙看時,見幾隻官船從此經過。因風大難行,也就停泊在此。蔣爺看了,道:「好了,有官船在這裡,咱們是無妨礙的了。」 果然,二賊見有官船,不敢動手,自在船後安歇了。李平山同蔣爺在這邊張望,猛見從那邊官船內出來了一人,按船吩咐道:「老爺說了,叫你等將鐵錨下得穩穩的,不可搖動。」眾水手齊聲答應。李平山見了此人,不由地滿心歡喜,高聲呼道:「那邊可是金大爺麼?」那人抬頭,往這裡一看,道:「那邊可是李先生麼?」李平山急答道:「正是,正是。請大爺往這邊些。請問這位老爺是哪個?」那人道:「怎麼,先生不知道麼?老爺奉旨,升了襄陽太守了。」李平山聽了,道:「噯呀,有這等事,好極,好極!奉求大爺在老爺跟前回稟一聲,說我求見。」那人道:「既如此……」回頭吩咐水手搭跳板,把李平山接過大船去了。蔣爺看了,心中納悶,不知此官是李平山的何人。 原來此官非別人,卻正是遭過貶的正直無私的兵部尚書金輝。因包公奏明聖上,先剪去襄陽王的羽翼。這襄陽太守是極緊要的,必須用個赤膽忠心之人方好。包公因金輝連上過兩次奏章,參劾襄陽王,在駕前極力的保奏。仁宗天子也念金輝正直,故此放了襄陽太守。那主管便是金福祿。 蔣爺正在納悶,只見李平山從跳板過來,揚著臉兒,臌著腮兒,按著膀兒,扭著腰兒,見了蔣平也不理,竟進艙內去了。 蔣爺暗道:「這小子是什麼東西!怎麼這等的酸!」只得隨後也進艙,問道:「那邊官船李兄可認得麼?」李平山半晌將眼一翻,道:「怎麼不認得!那是我的好友。」蔣爺暗道:「這酸是當酸的。」又問道:「是哪位呢?」李平山道:「當初作過兵部尚書,如今放了襄陽太守,金輝金大人,哪個不曉得呢?我對你說,我如今要隨他上任,也不上九仙橋了。明早就搬行李到那邊船上,你只好獨自上湘陰去罷。」小人得志,立刻改樣,就你我相稱,把兄弟二字免了。蔣爺道:「既如此,這船價怎麼樣呢?」李平山道:「你坐船,自然你給錢了。如何問我呢?」蔣爺道:「原說是幫夥,彼此公攤。我一人如何拿得出呢?」李平山道:「那白和我說,我是不管的。」蔣爺道:「也罷,無奈何,借給我幾兩銀子就是了。」李平山將眼一翻道:「萍水相逢,我和你啥個交情,一借就是幾兩頭?你不要鬧魔好不好?現有太守在這裡,我把你送官究治,那時休生後悔。」蔣爺聽了,暗道:「好小子!翻臉無情,這等可惡。」 忽聽走得跳板響,李平山迎了出來。蔣爺卻隱在艙門隔扇後面,側耳細聽。不知說些什麼,且聽下回分解。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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