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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三回 惡姚成識破舊夥計 美絳貞私放新黃堂(2)


  馬強聽了,只好如此。便吩咐將他主僕鎖在空房。雖然鎖了,他卻躊躇不安,坐立不寧。出了大廳,來至臥室,見了郭氏安人,嗨聲歎氣。原來他的娘子就是郭槐的侄女,見丈夫愁眉不展,便問:「又有什麼事了?這等煩惱。」馬強見問,便把已往情由述說一遍。郭氏聽了道:「益發鬧得好了,竟把欽命的黃堂太守弄在家內來了。我說你結交的全是狐朋狗友,你再不信。我還聽見說,你又搶了個女孩兒來,名叫錦娘,險些兒沒被人家紮了一剪子。你把這女子掐在地窖裡了。這如今,又把個知府關在家裡,可怎麼樣呢?」口裡雖如此說,心裡卻也著急。馬強又將沈仲元之計說了,郭氏方不言語了。此時天已初鼓,郭氏知丈夫憂心,未進飲食,便吩咐丫環擺飯。

  夫妻二人,對面坐了飲酒。

  誰知這些話竟被服侍郭氏心腹丫環聽了去了。此女名喚絳貞,年方一十九歲,乃舉人朱煥章之女。他父女原籍揚州府儀徵縣人氏。只因朱先生妻亡之後,家業凋零,便帶了女兒上杭州投親。偏偏的投親不遇,就在孤山西冷橋租了幾間茅屋,一半與女兒居住,一半立塾課讀。只因朱先生有端硯一方,愛如至寶,每逢惠風和暢之際,窗明几淨之時,他必親自捧出,賞玩一番,習以為常。不料半年前有一個館童,因先生養贍不起,將他辭出,他卻投在馬強家中,無心中將端硯說出。登時的蕭牆禍起,惡賊立刻派人前去,拍門硬買。遇見先生迂闊性情,不但不賣,反倒大罵一場。惡奴等回來,枝兒上添葉兒,激得馬強氣沖牛斗,立刻將先生交前任太守,說他欠銀五百兩,並有借券為證。這太守明知朱先生被屈,而且又是舉人,不能因帳目加刑。因受了惡賊重賄,只得交付縣內管押。馬強趁此時便到先生家內,不但搜出端硯,並將朱絳貞搶來,意欲收納為妾。誰知做事不密,被郭氏安人知覺,將陳醋發出,大鬧了一陣,把朱絳貞要去作為身邊貼己的丫環。馬強無可如何,不知暗暗賠了多少不是,方才討得安人歡喜。自那日起,馬強見了朱絳貞,慢說交口接談,就是拿正眼瞧他一瞧卻也是不敢的。

  朱絳貞暗暗感激郭氏。她原是聰明不過的女子,便把郭氏哄得猶如母女一般,所有簪環首飾、衣服古玩並鎖鑰全是交他掌管。

  今日因是馬強到了,他便隱在一邊,將此事俱各竊聽去了。暗自思道:「我爹爹遭屈已及半年,何日是個出頭之日?如今我何不悄悄將太守放了,叫他救我爹爹。他焉有不以恩報恩的!」

  想罷,打了燈籠,一直來到空房門前。可巧竟自無人看守。原來惡奴等以為是斯文秀士與老僕人,有甚本領,全不放在心上,因此無人看守。也是吉人天相,暗中自有默佑。

  朱絳貞見屈戌倒鎖,連忙將燈一照,認了鎖門,向腰間掏出許多鑰匙,揀了個恰恰投簧,鎖已開落。倪太守正與倪忠毫無主意,忽見開門,以為惡奴前來陷害,不由地驚慌失色。忽見進來個女子,將燈一照,恰恰與倪太守對面,彼此覷視,各自驚訝。朱絳貞又將倪忠一照,悄悄道:「快隨我來!」一伸手便拉了倪繼祖往外就走。倪忠後面緊緊跟隨。不多時,過了角門卻是花園。往東走了多時,見個隨牆門兒,上面有鎖並有橫閂。朱絳貞放下燈籠,用鑰匙開鎖。誰知鑰匙投進去,鎖尚未開。鑰匙再也拔不出來。倪太守在旁著急,叫倪忠尋了一塊石頭猛然一砸,方才開了。忙忙去開門。朱絳貞方說道:「你們就此逃了去罷。奴有一言奉問:你們到底是進香的,還是真正太守呢?如若果是太守,奴有冤枉。」

  好一個聰明女子!她不早問,到了此時方問,全是一片靈機。何以見得?若在空房之中間時,他主僕必以為惡賊用軟局套問來了,焉肯說出實話呢?再者,朱絳貞他又惟恐不能救出太守。幸喜一路奔至花園,並未遇人,暗暗念佛。及至將門放開,這已救人徹了,她方才問此句。你道是聰明不聰明?是靈機不是?倪太守到了此時,不得不說了,忙忙答道:「小生便是新任的太守倪繼祖。姐姐有何冤枉,快些說來!」朱絳貞連忙跪倒,口稱:「大老爺在上,賤妾朱絳貞叩頭。」倪繼祖連忙還禮,道:「姐姐不要多禮,快說冤枉!」朱絳貞道:「我爹爹名喚朱煥章,被惡賊誣賴欠他紋銀五百兩,在本縣看管已然半載。又將奴家搶來,幸而馬強懼內,奴家現在隨他的妻子郭氏,所以未遭他毒手。求大老爺到衙後,務必搭救我爹爹要緊。別不多言,你等快些去罷!」倪忠道:「小姐放心。我主僕俱各記下了。」朱絳貞道:「你們出了此門,直往西北便是大路。」主僕二人才待舉步,朱絳貞又喚道:「轉來,轉來。」

  不知有何言語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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