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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回 洪義贈金夫妻遭變 白雄打虎甥舅相逢(2)


  單言範生一路赴京,無非是曉行夜宿,饑餐渴飲,卻是平平安安地到了京都。找了住所,安頓家小,範生就要到萬全山尋找岳母去。倒是白氏攔住道:「相公,不必太忙。原為的是科場而來,莫若場後諸事已畢,再去不遲。一來別了數年,到了那裡,未免有許多應酬,又要分心。目下且養心神,候場務完了,我母子與你同去。二來相別許久,何爭此一時呢?」范生聽白氏說的有理,只得且料理科考,投文投卷。

  到場期已近,卻是奉旨欽派包公首相的主考,真是至正無私,諸弊全消。範生三場完竣,甚是得意。因想:「妻子同來,原為探望岳母。場前賢妻體諒于我,恐我分心勞神,遲到至今,我若不體諒賢妻,他母女分別數載之久,今離咫尺,不能使他母女相逢,豈不顯得我過於情薄了麼?」於是備上黑驢,覓了車輛,言明送至萬全山即回。夫妻父子三人,鎖了寓所的門,一直竟奔萬全山而來。

  到了萬全山,將車輛打發回去,便同妻子入山尋找。白氏娘家以為來到便可以找著,誰知問了多少行人,俱各不知。範生不由的煩躁起來,後悔不該將車打發回去。原打算既到了萬全山,總然再有幾裡路程,叫妻子乘驢抱了孩兒,自己也可以步行。他卻如何料的到,竟會找不著呢?因此,便叫妻子帶同孩兒在一塊青石之上歇息,將黑驢放青啃草,自己便放開腳步一直出了東山口,逢人便問,並無有一個知道白家的。心中好生氣悶,又惦念著妻子,更搭著兩腿酸疼,只得慢慢踱將回來。

  及至來到青石之處,白氏娘子與金哥俱各不見了。這一驚非同小可,只急得眼似鸞鈴,四下張望,哪裡有個人兒呢。到了此時,不覺高聲呼喚。聲音響處,山鳴谷應,卻有誰來答應?喚夠多時,聲啞口幹,也就沒有勁了。他就坐在石上放聲大哭。

  正在悲恐之際,只見那邊來個年老的樵人,連忙上前問道:「老丈,你可曾見有一婦人帶領個孩兒麼?」樵人道:「見可見個婦人,並沒有小孩子。」範生即問道:「這婦人在哪裡?」

  樵人搖首道:「說起來凶的狠呢!足下你不曉得,離此山五裡遠,有一村名喚獨虎莊。莊中有個威烈侯,名叫葛登雲。此人兇悍非常,搶掠民間婦女。方才見他射獵回來,見馬上馱一個啼哭的婦人,竟奔他莊內去了。」范生聞聽,忙忙問道:「此莊在山下何方?」樵人道:「就在東南方。你看那邊遠遠一叢樹林,那裡就是。」範生聽了一看,也不作別,竟飛跑下山,投莊中去了。

  你道金哥為何不見?只因葛登雲帶了一群豪奴,進山搜尋野獸,不想從深草叢中趕起一隻猛虎。虎見人多,各執兵刃,不敢揚威,便跑下山來。恰恰從青石經過,就一張口把金哥銜去,就將白氏嚇得昏暈過去。正遇葛登雲趕下虎來,一見這白氏,他便令人馱在馬上回莊去了。那虎往西去了,連越兩小峰。

  不防那邊樹上名一樵夫正在伐柯,忽見猛虎銜一小孩,也是急中見識,將手中板斧照定虎頭拋擊下去,正打在虎背之上。那虎猛然被斧擊中,將腰一塌,口一張,便將小兒落在塵埃。樵夫見虎受傷,便跳下樹來,手急眼快,拉起扁擔,照著虎的後胯就是一下,力量不小。只聽吼地一聲,那虎躥過嶺去。

  樵夫忙將小兒扶起,抱在懷中。見他還有氣息,看了看,雖有傷痕,卻不甚重,呼喚多時,漸漸地蘇醒過來,不由的滿心歡喜。又恐再遇野獸,不是當耍的,急急摟定小兒,先尋著板斧,掖在腰間,然後提扁擔步下山來,一直竟奔西南,進了八寶村。走不多會,到了自己門首,便呼道:「母親開門。孩兒回來了。」只見裡面走出一個半白頭發的婆婆來,將門開放,不覺失聲道:「啊呀!你從何處抱了個小兒回來?」樵夫道:「母親,且到裡面再為細述。」婆婆接過扁擔,開了門戶。樵夫進屋,將小兒輕輕放在床上,自己拔去板斧,向婆婆道:「母親,可有熱水,取些來!」婆婆連忙拿過一盞。樵夫將小兒扶起,叫他喝了點熱水,方才轉過氣來,「啊呀」一聲道:「嚇死我了!」此時,那婆婆亦來看視。見他雖有塵垢,卻是眉清目秀,心中疼愛的不知要怎麼樣才好。樵夫便將從虎口救出之話,說了一回。那婆婆聽了,又不勝驚駭,便撫摩著小兒道:「你是虎口餘生,將來造化不小,富貴綿長。休要害怕,慢慢地將家鄉住處告訴於我。」小兒道:「我姓範,名叫金哥,年方七歲。」婆婆見他說話明白,又問他:「可有父母沒有?」

  金哥道:「父母俱在。父名仲禹,母親白氏。」婆婆聽了,不覺詫異道:「你家住哪裡?」金哥道:「我不是京都人,乃是湖廣武昌府江夏縣安善村居住。」婆婆聽了,連忙問道:「你母親莫非乳名叫玉蓮麼?」金哥道:「正是。」婆婆聞聽,將金哥一摟道;「啊呀!我的乖乖呀,你可疼煞我也!」說罷,就哭起來了。金哥怔了,不知為何。旁邊樵夫道:「我告訴你,你不必發怔。我叫白雄,方才提的玉蓮,乃是我的同胞姐姐。這婆婆便是我的母親。」金哥道:「如此說來,你是我的母舅,她是我的外祖母了。」說罷,將小手兒把婆婆一摟,也就痛哭起來。要知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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