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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回 開封府總管參包相 南清宮太后認狄妃(2)


  包公聞聽,暗自沉吟道:「我本不結交朝內權貴,奈因目下有太后之事。當今就知狄後是生母,那裡知道生母受如此之冤?莫如將計就計,如此如此。倘有機緣,倒省了許多曲折。再者,六合王亦是賢王,就是接交他也不玷辱於我。」想罷,便問道:「但不知娘娘聖誕在於何時?」寧總管道:「就是明日壽誕,後日生辰。不然,我們怎麼趕獐的似的呢?只因事在臨邇,故此特來送信。」

  包公道:「多承太輔指教掛心,敢不從命。還有一事,我想娘娘聖誕,我們外官是不能面叩的。現在家慈在署,明日先送禮,後日正期,家慈欲親身一往,豈不更親近麼?未知可否?」甯總管聞聽:「啊呀!怎麼老太太到了?如此更好。咱家回去,就在娘娘前奏明。」包公致謝道:「又要勞動太輔了。」老寧道:「好說,好說。既如此,咱家就回去了。先替我在老太太前請安罷。等後日,我在宮內再接待他老人家便了。」包公又託付了一回:「家慈到宮時,還望照拂。」甯總管笑道:「這還用著大人吩咐?老人家前當盡心的。咱們的交情要緊。不用送,請留步罷。」包公送至儀門,甯總管再三攔阻,方才作別而去。

  包公進內,見了夫人,細述一番,就叫夫人將方才事暗暗奏明太后。夫人領命往淨室去了。包公又來到書房,吩咐包興備一份壽禮,明日送往南清宮去。又囑他好好看待范宗華,事畢自有道理,千萬不可洩漏底裡與他。包興也深知此事重大,慢說范宗華,就是公孫先生,王、馬、張、趙諸人,也被他瞞個結實。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,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也。

  至次日,包興已辦成壽禮八色,與包公過了目,也無非是酒、燭、桃、面等物,先叫差役挑往南清宮。自己隨後乘馬來至南清宮橫街,已見人夫轎馬,送禮物的,抬的抬,扛的扛,人聲嘈雜,擁擠不開。只得下馬,吩咐人役,俟這些人略散散時,再將馬遛至王府。自己步行至府門。只見五間宮門,兩邊大炕上坐著多少官員。又見各處送禮的,俱是手捧名帖,低言回話。那些王府官們,還帶理不理的。包興見此光景,只得走上臺階,來至一位王官的跟前,從懷中掏出帖來,說道:「有勞老爺們替我回稟一聲。」

  才說至此,只見那人將眼一翻,說:「你是哪裡的了?」包興道:「我乃開封府……」才說了三個字,忽見那人站起來說:「必是包大人送禮來的。」包興道:「正是。」那人將包興一拉,說:「好兄弟,辛苦辛苦。今早總管爺就傳諭出來,說大人那裡今日必送禮來。我這裡正等侯著呢。請罷,咱們裡面坐著。」回頭又吩咐本府差役:「開封府包大人的禮物在哪裡?你們倒是張羅張羅呀!」只聽見有人早已問下去:「哪是包大人禮物?挑往這裡來。」

  此時,那王府官已將包興引至書房,點茶陪坐,說道:「我們王爺今早就吩咐了,提道大人若送禮來,趕緊回稟。兄弟既來了,還是要見王爺,還是不見呢?」包興答道:「既來了,敢則是見見好。只是又要勞動大老爺了。」那人聞聽道:「好兄弟,以後把『老爺』收了,咱們都是好兄弟。我姓王行三,我比兄弟齒長幾歲,你就叫我三哥。兄弟再來時,你問禿王三爺就是我。皆因我謝頂太早,人人皆叫我王三禿子。我可不會唱打童。」說罷一笑。

  只見禮物挑進,王三爺俱瞧過了,拿上帖,辭了包興,進內回話去了。

  不多時,王三爺出來,對包興道:「王爺叫在殿上等著呢。」

  包興連忙跟隨王三來至大殿,步上玉階,繞走丹墀,至殿門以外。但見高捲簾櫳,正面一張太師椅上坐著一位束髮金冠,蟒袍玉帶的王爺,兩邊有多少內輔伺候。包興連忙叩頭。只聽上面說道:「你回去上複你家老爺,說我問好。如此費心多禮,我卻領了。改日朝中面見了再謝。」又吩咐內輔:「將原帖壁回。給他謝帖,賞他五十兩銀子。」內輔忙忙交與王三。王三在旁悄悄說:「謝賞。」包興叩頭站起,仍隨王三爺才下銀安殿。只見那旁甯總管笑嘻嘻迎來說道:「主管,你來了麼?昨日叫你受乏。回去見了大人,就提我巳在娘娘前奏明瞭。明日請老太太只管來。老娘娘說了,不在拜夀,為是說說話兒。」包興答應。甯總管說:「恕我不陪了。」包興回說:「太輔請治事罷。」方隨著王三爺出來,仍要讓至書房,包興不肯。王三爺將帖子銀兩交與包興。包興道了謝,直至宮門,請王三爺留步。王三爺務必瞅著包興上馬。包興無奈,道:「恕罪。」下了臺階,馬已拉過。包興認鐙上馬,口道:「磕頭了,磕頭了。」

  加鞭前行。心內思想:「我們八色水禮,才花了二十兩銀子,王爺倒賞了五十兩。真是待下恩寬。」

  不多時,來至開封府,見了包公,將話一一回稟。包公點頭。來在後面,便問:「夫人見了太后,啟奏的如何?」夫人道:「妾身已然回明。先前聽了,為難說:『我去穿何服色,行何禮節?』妾身道:『娘娘暫屈鳳體,穿一品服色。到了那裡,大約狄娘娘斷沒有居然受禮之理。事到臨期,見景生情就混過去了。倘有機緣,洩漏實情,明是慶壽,暗裡卻是進宮之機會。不知鳳意如何?』娘娘想了一想方才說:『事到臨頭,也不得不如此了。只好明日前往南清宮便了。』」包公聽見太后已經應允,不勝歡喜,便告訴夫人,派兩個伶俐丫環跟去,外面再派人護送。

  至次日,仍將轎子搭至三堂之上上轎。轎夫退出,掩了儀門。此時,誥命已然伺候娘娘梳洗已畢。及至換了服色之時,娘娘不覺淚下。誥命又勸慰幾句,總以大義為要,方才換了。

  收拾已完,夫人吩咐丫環等俱在三堂伺候。眾人散出。誥命從新叩拜。此一拜不甚緊要,慢說娘娘,連誥命夫人也止不住撲簌簌淚流滿面。娘娘用手相攙,哽噎的連話也說不出來。還是誥命強忍悲痛,切囑道:「娘娘此去,關乎國典禮法,千萬見景生情透了真實,不可因小節誤了大事。」娘娘點頭含淚道:「哀家二十載沉冤,多虧了你夫婦二人。此去若能重入宮闈,那時宣召我兒,再敘心曲便了。」夫人道:「臣妾理應朝賀,敢不奉召。」說罷攙扶娘娘出了門,慢慢步至三堂之上。誥命伺候娘娘上轎坐穩,安好扶手。丫環放下轎簾。只聽太后說:「媳婦我兒,回去吧,不必送了。」誥命答應,退人屏後。外面轎夫進來,將轎抬起,慢慢的出了儀門。卻見包公鞠躬伺候,上前手扶轎杆,跟隨出了衙署。娘娘看得明白,吩咐:「我兒回去吧,不必遠送了。」包公答應:「是。」止住了步。看轎子落了臺階,又見那壁廂范宗華遠遠對著轎子磕了一個頭。包公暗暗點首,道:「他不但有造化,並且有規矩。真乃福至心靈,不錯的。」只見包興打著頂馬,後面擁護多人,圍隨著去了。

  包公回身進內,來到後面,見夫人眼睛哭得紅紅的,知是方才與娘娘作別,未免傷心,也不肯細問,不過悄悄地又議論一番:娘娘此去,不知見了狄後是何光景?且自靜聽消息便了。妾待多時,又與誥命談了些閒話。夫人又言道:「娘娘慈善,待人厚道,當初如何受此大害?這也是前生造定。」包公點頭歎息,仍來至書房,料理官事。不知娘娘此去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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