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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一回 揚州城府憲銷案 金華府天子救民(2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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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慕義聞言,抖聲大氣,張員外反吃了一驚。忙問曰:「吾兄有何事故,如此愁煩,乞即明白示知,或可分憂一二。」李慕義曰:「弟因一時立心太高,欲發大財,是以承充洋商。不料一連兩年,洋貨滯銷,兼無市道,惟有入口,並無辦出。而且兩年之內,積貨太多,不能轉動,不得已賤價而沽,以致耗拆本銀數十萬兩。倘再如此,猶恐傾家難抵,所以愁煩也。」張員外曰:「這事非同小可!若再耽延,恐防遺累不淺。趁勢計清所欠餉項,具呈繳納,然後稟請告退,另招承充,免致拖累,方為上策。千萬早早為之。所目下雖耗多全,猶望再展鴻圖,重興駿業,始為妙算也。弟意如此,未知尊意若何?」 李慕義道:「方寸已亂,無可為謀。祈兄代弟善籌良法為幸。況弟刻下銀兩未便,焉能清繳餉銀?還求仁兄暫為挪借幫助,感恩不盡也。」張員外曰:「此事倒易商量,惟是兄既告退洋商,此後有何事謀生,倒要算定。因弟有知交陳景升,廣東南海縣人,與兄同鄉,在此承充鹽商發財,目下欲領總埠承辦所,因獨力難支,故欲覓伴入股同辦,系官紳交處,大有體面商人,似于閣下甚為相配,更勝過別行生意一籌。弟因分身不開,所以不能合股,故特與你商量。如果合意,待我明日帶同陳景升到來,與你當面訂明各項章程,明白妥當,兩家允肯,然後合股開辦。若系兄台貲本未便,待我處移轉過來就是。未知尊意如何?還祈早為定奪。」 李慕義曰:「好極,好極!弟一生事未成俱,藉貴人指引,此次洋商幾乎身家不保!幸賴仁兄指點迷律,脫離苦海,已自感恩殊多。況複薦拔提攜,代創生財之業,此恩此德,沒齒難忘。而且人非草木,豈有不遵台命之理?」張員外聞言,答曰:「好話咯!我與你知己相交,信義相友,雖雲異姓,更勝同胞,何必多言說謝也!總之急緩相通,患難相顧,免被外人笑話就是了。又因見你洋商耗折大本,從何處賺回?故此薦你入股鹽商,想你藉此再發大財,複還舊業,方酬吾願也。」說完,起身辭別,訂期明日與陳景升再來面敘各情,再酌道理。李慕義連聲唯唯,隨即送至門口,一拱而別。 原來那張員外名祿成,系金華府人氏,家財數百萬,向做京幫匯兌銀號生理,與李慕義交處十餘年,成為知己。兩相敬重,並無閑言。正是情同管鮑,氣若藺廉,若遇急需,挪借無不應手。因有這個緣故,是以情願借銀與李慕義再做鹽商,想他充複前業,乃是張祿成一片真心扶持於他。閒話少提,再說張員外,次日即與陳景升同到李府相會,敘談些寒暄之事,梓裡鄉情,然後說及鹽埠一事。 二人談論多時,憎投意合,李慕義即著人備辦酒席款待張陳二客。三人抱杯談心,直飲至日落西山,方才分別。從此日夕往來,商量告退洋商、承辦鹽埠各事。李慕義通盤計算,必費銀五十萬兩方足資用,隨對張員外說明,每百兩每月行息三毛算,立回揭單,交與李慕義收用。果然財可通神,不上半月,竟將洋關商名告退,又充回總埠,鹽商開辦,暫且擱過慢表。 再言李景字慕義,生有一子一女。子名流芳,居長,年方三七,平日隨父在金華府貿易。其女適司馬瑞龍為妻,亦系武舉。那流芳正當年富力強,習得一身武藝,適值大科之年,因此別父親回去廣東鄉試。三場完滿,那主試見流芳人材出眾,武藝超群,竟然中了第十三名武舉。報捷家中,母子十分歡喜,隨即賞了報子,回身便寫家書,並報紅,著家人李興立刻趕去浙江金華府報喜。家人領命去了,即有諸親戚到來賀喜。於是忙忙碌碌,足鬧了十餘天方才了事。連忙打蠢進京會試,並順道到金華府問候父安。隨即約齊 妹婿司馬瑞龍,一同入京,放下慢提。 回言李慕義、陳景升二人同辦總埠,滿望暢銷鹽引,富比陶朱,不想私梟日多,正引反淡,銷路更不如常。及至年底,清算報銷,比常減銷三分之一,僅敷盤費,並無溢息。連長年老本息亦無著落,倒要納息出門。一連數載,一年望歸一年,依然如此。 陳李二人見這個情形,料無起色,十分焦燥愁煩,因此二人商量道:「我等合理數十萬本銀承辦總埠,實欲發達興家,光耀門牆,不想年復一年,仍然缺本。即使在家閒居,賣銀出門以救利息,亦有盈餘可積,不致有缺無盈,耗入貲本。況埠內經費浩繁,所有客息人工,衙規節禮統計,每年需數萬兩始足敷支。若系銷路稍淡,所入不敷所出,反致耗折本銀。此生意甚為不值。正如俗語所雲:貼錢買罪受,不如早些罷手,趁勢收兵。雖然耗缺些須,不致大傷元氣;倘若狐疑不決,猶恐將來受累不淺。你道如何?」陳景升曰:「此說甚合道理。但我自承商以來,所遇皆獲厚利,未有如此次之虧折也。今既如此,必須退手為高。」於是二人商酌妥當,將埠內數目通盤計算明白,約共缺去老本銀十萬有餘。現在所存若干,均派清楚,各自回家而去。 正值李景退股回家,恰遇李興家人到來報喜,說公子高中鄉科十三名武舉,並將家書呈上,李景看了家書,忽然心內一喜一憂。喜的是流芳幸中鄉科,光宗耀祖;憂的是所謀不遂,耗缺多金,以致家業陵替,且欠下張祿成之項。自忖傾家未夠償還,不知何日方能歸款。同心良不自安。心中喜憂交集,越想越煩,況李景年屆古稀之人,如何當得許多憂慮?因此優思過度,飲食不安,竟成了怔仲之症,眠床不起,日夕盼望流芳,又不見到,思思意意,病態越加沉重,只得著家人李興趕緊回粵催促公子刻即赴浙看視父病,著伊切勿延遲耽擱,致誤大事也。李興領命,連夜起身望廣東進發。日夜兼程行走,不敢停留。 不一日,行至廣東省城,連忙回府呈上家書,並說家主抱病在床,現下十分沉重,特著小的趕急回來報知,並著公子刻即赴浙相會。那時流芳母子看了家書,吃了一大驚,急忙著李興收拾行李,雇便船隻而去。於是流芳與母親妻子各人數口,趕緊下船開行,前往金華府,以便早日夫妻父子相會,免致兩地懸懸掛望。隨又囑咐船家水手,務須謹慎,早行夜宿,更宜加意提防,用心護衛,他日平安到岸,我把多些酒錢賞你就是。船家聞言歡喜,領命開船長行。正是有話則長,無話則短。不一日,船到金華府碼頭,灣泊停當,流芳即命李興押住行李,先到報信。 李景得聞舉家齊到,心中大悅,即時病減三分,似覺精神略好,急忙起身坐在廳上,聽候妻子相會。不一刻,車馬臨門,合家老少俱到。流芳入門,一見父親,即時跪下稟道:「不孝流芳,久別親顏,有缺晨昏侍奉,致累父親遠念,抱病不安,皆兒之罪也。」 李景此時見一家完聚,正是久別相逢,悲喜交集,急忙著兒子起來,說道:「我自聞你中武舉,甚是歡喜。惟是所謀不遂,洋鹽兩商,耗缺本銀數十萬兩,以致欠下張姓銀兩,未足償還,因此心中一喜一憂,焦思成病,至今不能痊癒。今日得聞合家全來,骨肉完聚,即時病態若失,胸膈暢然,真乃托天福蔭也。」說完,著家人備辦酒席為團圓之會,共慶家庭樂事,歡呼暢聚,直飲至日落西山,方才席散,各歸寢所,不提。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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