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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回 劉閣老累代光昌 趙芳慶武藝無雙(3)


  彼此談了些謙遜之言,鴇兒來請到酒廳赴席,隨一同步進中艙酒廳當中,大圓桌上擺了一席極其豐盛滿漢酒筵,兩邊弦索手五音齊奏,絲竹並陳,卻也華美不過。於是團團坐下,共倒金樽。酒至數巡,是晚,乃七月初旬,暑氣仍甚,仰見銀河耿耿,月色溶溶,對酒當歌,人生幾何?高天賜偶然想得一聯,乃道:「良朋相對飲,酒興初濃,不可不以詩詞已記其盛。」隨高聲朗念出來,對曰:「新月如舟,撐入銀河仙姐坐。」廷懷不暇思索,應聲對曰:「紅輪似鏡,照歸碧海玉人懷。」

  金鳳嬌即喚侍溫小鶯,拿了文房四寶,放在案上,提起筆來,寫在那箋紙之上,彼此稱賞一番。聖天子見鳳嬌寫得筆走龍蛇也十分歡愛。張廷懷亦隨即想出一聯,提筆寫在紙上:「六木森森,桃梅杏李松柏。」高天賜接過對曰:「四山出出,泰華嵩嶽昆侖。」廷懷大加讚歎,倍加敬重。是日,天氣炎熱,扇不離手。鳳嬌將自己手中棕骨金面紙扇,求高貴人大作一題。高天賜接過扇兒,鋪在桌上,一揮而就,意存規海,指點迷津,只見八句詩詞詠道:

  體態生成月半鉤,清風流暢快心愁。
  時逢炎熱多相愛,秋至寒來卻不留。
  質似紅顏羞薄命,花殘紙爛悔難謀。
  趁早脫身體落後,免教白骨望誰收。

  金鳳嬌看罷,十分感激,道:「賤妾久有此心,但恨未遇過其人,非敢久戀此地。今蒙金石良言,這詩當為妾座右銘,以志不忘也。」聖天子道:「急流勇退,機不可失,願各美人勉之。今日之會,殊快心懷,張兄何不就將美妓為題,作詩以見其慨、何如?」張君可即遵命提筆,寫了八句道:

  二八佳人巧樣妝,洞房夜夜換新郎。一雙玉臂千人枕,半點朱唇萬客嘗。做就幾番嬌體態,裝成一片假心腸。迎來送往知多少,慣作相思淚兩行。

  李雲娘見了道:「郎君所見不差,我輩心腸原是假的,但未可一概而論。

  此中未嘗無人,至於當日李亞仙之逢鄭元和,賣油郎之遇花魁女。若杜十娘之怒沉百寶箱,則倒是李生辜負于他,其餘為客所累者,指不姓屈,安可不別賢愚,不分良莠乎?」金鳳嬌道:「員外應罰一盅!」於是複歸席上,再倒金樽,飲至更闌,張君可仍在雲娘船內歇宿,聖天子就與金鳳嬌攜手到他舟內,談談說說,吟詩下棋等情,不知不覺,將近天明,略為安歇。到了次早起來,洗過臉,仍到雲娘舟中相會,略用茶點,君可取出紋銀二十兩作纏頭之費,另付席金五兩,賞賜開廳弦索手,伺候入等三兩,一總交與雲娘支結。隨二人攜手作別,走出船頭。二妓與媽兒一齊送將出來,再三叮矚後會之期,珍重而別。高張二人各下原來花船、快艇,站在船頭,兩下問明住址,殷勤作別。

  聖天子來到岸邊,賞了花艇三兩銀子,連賠槳杆在內,即刻回店與日青說知昨晚之事。用過旱膳,換了衣裳,同日青直往張家莊而來,門人待從人等,認得主人新交貴客,連忙報入書房。廷懷大喜,倒履相迎入內,三人一同見禮,分賓主坐下,茶罷細談曲衷。天子隨道:「張兄你我既是相投,如蒙不棄,何不結為八拜之交,日後手足關照,豈不為美?」君可道:「小弟久有此心,未敢造次啟齒。」就命家人備辦三牲酒禮,當天拜為生死之交。排起年庚,高天賜長張廷懷一歲,尊為兄長。周日青上前叩見叔父,大排筵宴,在書房款待。差人隨日青到客店搬取行李什物,就在張家暫歇,天天飲酒談心,議論古今,甚覺舒暢。

  一日,張廷懷出外,日青也不在跟前,聖天子一人狄坐,心中悶悶不樂。舉步出門遊玩,直往大街而來。不覺到了一所大莊院,抬頭一看,真乃樓閣連雲,雕樑畫棟,宛似皇宮帝室無異。邁步行至大門前觀望,方知是劉家相府。心中一想,此間莫不是劉墉家中麼?再看門上,見有一回,匾上寫著「天下第一家」五個大字。天子一見,心中大怒,想你劉家不過是一宰相,何得為天下第一家?朕乃貴為天子,富有四海,方為天下第一家。你如此妄狂,毋乃自己看得太大了?細思此匾,必有原故,不欲待朕進去探查個明白便了。

  心中主意已定,舉步進大門,即問把門老者一聲,將高天賜名片拿出,煩勞與我進內通傳,拜爾主人。稱言:「我在京中與劉相爺厚交,今日到來問安!」家人領命,接片,立即進內稟知。少頃,只見家人出來,稱說家爺相請。聖天子即隨家人進內,直過丹墀,見有一座四柱大官廳起造得十分華美。早見三四個少年,生得十分文雅,同在廳邊恭候。分賓主坐下,小童奉上茶煙,一少年後生曰:「請問老先生高姓大名,貴鄉何處?」天子答曰:「餘乃北京順天府人氏,姓高名天賜。」少年又曰:「請問高老爺在軍機處現居何職?」天子又答曰:「某由翰院出身,在軍機處與劉相爺協辦。為因丁憂閒暇到來貴省遊玩,順路拜訪府上。」少年曰:「不敢當,不敢當!」聖天子間曰:「請問尊府門前所上之匾寫著『天下第一家』五字,是何解法?」少年答曰:「我年少無知,請高老伯入二堂上,問我家父。」聖天子答曰:「煩為帶進。」少年即命老家人帶入二堂。

  聖天子立即與這少年告辭,即隨老家人轉入二堂門內。只見二堂外一所丹墀,直上官廳,亦與頭進一般。家人請天子在官廳上坐,待我稟知家主出來奉陪。話完轉過花廳而去。須臾,步出一人,年約四十餘歲,衣冠楚楚,豐致飄然,趨承而上,與仁聖天子見禮,分賓主坐下。家童獻過香茗,即開言曰:「不知高老爺貴駕光臨,望祈恕罪!」仁聖天子答曰:「小弟順道拜候,得觀芝顏,慰乎我懷矣。」其人又曰:「請問高老爺在軍機處與家兄同事幾年矣?」聖天子曰:「已在軍機處五載矣,請問尊兄,府門前之匠寫著『天下第一家,是何解法?」其人又曰:「此匾之解法,小弟不知,請高老爺入三堂問我家父便知。」

  聖天子曰:「請尊兄命人通傳引進。」家人請聖天子在堂坐下,回身轉入左邊花廳,即見一人年約六十餘歲,隨身即使出來,體壯神清,飄飄然笑容而來。一到堂上,與聖天子見禮,分賓主坐下。其人曰:「請問高先生到來,有何貴幹?」仁聖天子答曰:「小侄在京丁憂,閒暇無事,到來探望莊大人同年,順路遊玩貴省江南景致。聞得劉兄府上在此,特自到來拜候老伯金安。」其人答曰:「尊駕與小兒相好,彼此即是世交,無事屈駕在捨下居住數天如何?」

  聖天子答曰:「感領感領!小侄現在張員外家下居住,遲日再來打攪便了。請問老伯,貴府門上之匾寫著『天下第一家,是何解法?」其人答曰;「此匾五字,我都不知,高先生要知匾內端的,請入四堂問我家父便知。」天子聞言,心中十分疑惑,為何個個俱稱不知,其中定有原故。他叫我人四堂問他家父,我便入去問個明白便是。仁聖天子想定,開言曰:「煩老伯命人引我進去。拜侯公公使是。」其人即命家人帶聖天子進入四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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