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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二回 大明兵進金眼國 陳堂三戰西海蛟(2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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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堂看見他生得有些古怪,劈頭就喝上他一聲:「唗!你是甚麼人,敢下關抵敵?」番將張開口來吆喝一聲。這一聲盡像個雷公霹靂,說道:「吾乃西洋金眼國親王駕下總兵官西海蛟是也。你是何人?」陳都督道:「你沒有耳朵,也有鼻子,豈不聞我是大明國征西水軍大都督陳爺?」西海蛟說道:「你是大明國,我是金眼國。我與你素不相干,焉敢領兵侵犯我的疆界!」陳都督道:「我無事不到你國來。因我大明國太祖高皇帝驅逐胡元,愛猷過海,卻被他白象馱了我們的傳國玉璽,以至西洋。我等特來取這個玉璽,兼取你們的降表降書,正令你們歸我王化,不終於披髮左衽。你可曉得麼?」西海蛟大怒,罵道:「你休得在這裡胡講!你若要我的降表降書,須則是海枯石爛。你且看我手裡拿著是個甚麼東西?相煩你就問他一聲,問他肯不肯麼?」陳都督也自怒從心上起,惡向膽邊生,罵說道:「番狗奴!你有個甚麼武藝?你是個甚麼兵器?敢在我跟前來誇口。」掣過丈八蛇矛來,照頭就是一戳。西海蛟急忙舉起方天梁,急架相迎。一來一往,一上一下,殺做一堆,砍做一處。 西海蛟兵器雖重,重了就呆,到底使得不活套。陳都督蛇矛雖小,小的就乘,終久使得靈變。你看陳都督人又精神,蛇矛又神出鬼沒,雨點一般相似。一上手就殺到百十餘合。兩家子卻敵一個住,不分勝負。陳都督心裡想道:「這番狗奴盡有些本領,急忙裡不得贏他。莫若賣個破碇,耍他一耍。」心裡籌度已定,手裡把個丈八蛇矛,虛晃了一晃,拍馬望本陣而逃。西海蛟只說是真,放開馬趕將下來。趕得看看將近,陳都督掣過一枝神標,扭轉身子,照直標將過去。原來西海蛟又有些靈性,也在提防陳都督的暗箭暗槍。只看見是枝標,他急忙裡取出水磨鞭來,一聲響,把枝標早已打落在地上。陳都督看見,吃了一驚,說道:「這賊奴這等眼快手疾,好生怕人!」連忙的取出那兩枝標來,一齊放將去。那兩枝標就齊奔著西海蛟的頂陽骨上。西海蛟看見兩枝標,不慌不忙,扭轉身子來,一手舉鞭,一手舉梁,賣弄他平生的本領。只一聲響,兩枝標又齊齊的落在地上。陳都督就嚇得面如土色,說道:「我這神標,不知取了多少上將之頭。假饒他是個能者,也只好招架得我一枝,再沒有個三枝落空之理!哪曉得反被這廝把我的都打落在地上。」一時怒發如雷,舉起丈八神矛來,直取番將。番將又是方天梁往來廝殺。 兩家子正殺在酣處,一聲海螺響,陳都督背後撞出一員番將來,長身黑臉,傴眼兜腮,騎著一匹番鬃馬,使著兩口合扇刀,高叫道:「南朝蠻子,走到哪裡去!你可認得我盤龍三太子麼?」陳都督看見又添一員番將,越發抖擻精神,左來左殺,右來右殺,便殺得好。自古道:「好漢不敵倆。」況兼西海蛟、三太子又都不是個服主兒。陳都督心裡想道:「這一陣只怕有些假哩!怎麼假哩!莫說要贏他,只怕扯個平過也是難的。」心上倒也有些兒吃慌。 正在慌處,只聽得一聲炮響,三太子背後又撞出一員南將來,面如黑鐵,須似鋼錐,騎一匹烏錐馬,使一杆狼牙棒,高叫道:「番狗奴!你們既是要充好漢,怎麼兩個夾攻一個麼?你是好漢的,過來嘗一嘗我的狼牙棒麼!你可認得我張爺麼?」三太子轉過頭來,只見這等一個異樣的黑人,騎一匹異樣的黑馬,使一件異樣的兵器,心上不敢怠慢,勒轉馬來,舞刀相架。張柏只是一片狼牙釘釘將去。三太子也只是一片合扇刀刀將來。張柏心裡想道:「天色已晚,哪裡就會贏得他,莫若使個蠻力,耍他吃我一嚇。」舞起那個釘來,只照著他的合扇刀上打,打得玎玎當當的響,就像大中橋上賣糖的鏜鑼兒響一般。 盤龍三太子果是吃嚇,心裡想道:「他的兵器好厲害也!喜得打在刀上,若是打在我身上,卻不打壞了我麼?此人不可與他爭鋒。莫若借著這個天晚,各自收兵,到了明日,再作道理。」三太子道:「今日天色已晚,饒你去罷。你明日再來,領我的刀也!」張柏道:「你也只有這等的本事。明日再敢來麼?」陳都督收兵回營,參見元帥。元帥道:「今日功展何如?」陳都督道:「番將武藝高強,急切裡不得勝他。若不是張某來,險些兒還要輸陣。」元帥道:「怎麼還要輸陣?」陳都督卻把個廝殺的事故,細說一遍。元帥道:「既如此,再著張柏出陣,協力攻戰。你二人凡事小心在意,再看明日這一陣何如。」 到了明早,紅日東升,藍旗官報道:「西海蛟又在陣前討戰。」張柏道:「末將先行,都督留後罷。」陳都督道:「先聲足以奪人之氣。若是張將軍你先行,他只說是我學生害了懼怯,今後他卻易視於我了。還是我學生先行。」陳都督出馬,高叫道:「你這說大話的番狗奴,怎麼要人來幫殺哩?」西海蛟說道:「你這不知死的賊,你還要出來,直待我一方天梁打你做個肉餅,你才罷休。」陳都督道:「嘴險到甚麼?」方天梁就是照頭一戳。那丈八神槍,恰像流星趕月一般。西海蛟掄動方天梁,也只了得個平過。上手又是三五十合。 兩家子正殺在興頭上,張狼牙就急性起來,一匹烏錐馬,一杆狼牙釘,直釘著西海蛟。西海蛟殺在好處,哪裡又顧得旁邊有個人算計他來。自古道得好:「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。」誰知道盤龍三太子,看見張狼牙暗算他的西海蛟,他就連忙的取出一枝火箭來,緊照著張狼牙的背上,撲地響中上一箭。這一箭可可的落在甲上。西海蛟倒不曾釘得著。水火無情,自己甲上發起火來。陳都督看見,心裡說道:「這個狼牙釘,又在惹火燒身哩!」三太子心裡也說道:「張狼牙這一燒,不死也是一塊火炭哩!」張狼牙自己慌起來,狠是一聲喝。這一聲喝,就像半空中響一聲雷。你說是一聲假雷,逼真的黑風從地而起,大雨自天而降: 雨逞風威偏潑倒,風隨雨勢越顛狂。 風風雨雨相追逐,任是天公沒主張。 風又大,雨又大,刮的刮,淋的淋,連兩邊的將軍,兩邊的兵卒,都存身不住。莫說只是鎧甲上那星星之火,只當不曾聽見,各自收兵。張狼牙無恙。這也莫非是天心輔助我南朝也,莫非張狼牙氣數不該斷絕。三太子說道:「張狼牙肚子裡有個雷公。」西海蛟道:「怎見他肚子裡有個雷公?」三太子道:「若不是肚裡有雷,怎麼開口雷就響?」西海蛟說道:「賢太子你有所不知,前日哨探的小番告訴我說道,南朝有一個道士,官封引化真人,能呼風喚雨,役鬼驅神。這個莫非就是他的徒弟,故此也會呼風喚雨。」三太子道:「似此呼風喚雨,倒也有些難贏他。」西海蛟說道:「事到如今,只好向前,不可退後,怎麼怕得他成,到了明日再處。」 到了明日,張狼牙當先出陣,高叫道:「甚麼三太子的番狗奴,你只會背地裡放暗箭。你今日明打明的出來,我和你殺三百合來,你看一看。」三太子聽見指名要他,他就番心作惡,抖膽行兇,跨上番鬃馬,使著合扇刀,逕自奔出陣來,也叫道:「你昨日還燒不死哩!今日又來領刀麼?」張狼牙道:「你今日再放出一枝火箭來麼?我就放出個轟天劃地的雷公,卻照頭還你一下。我就放出個翻江攪海的風,卻連你這金眼國都翻過來。我就放出個傾盆倒缽的雨,卻連你這金眼國都淹將起來。那時節問你敢也不敢。」三太子因是眼見他昨日的手段,故此不敢回言,也不敢放箭。張狼牙看見他有些氣餒,掄起狼牙棒來,劈頭就打。三太子也打起精神來,舉刀相架。你一來,我一往,你一上,我一下,砍做一堆,絞做一處。 大約有了百余合,陳都督站在陣後說道:「昨日張將軍助我的興,我今日豈可袖手旁觀。況兼前後夾攻,賊勢必敗。」算計已定,實時把馬一夾,一杆槍斜拽裡徑奔著三太子的身上。陳都督指望斜拽裡一槍,出其不戒,攻其無備,一戰成功。哪曉得好事多磨,西海蛟又在番陣上看見。看見還不至緊,他就勒轉個馬頭,竟抄在陳都督的背後,照著後腦上就是一方天梁。這一方天梁後腦上倒不曾打得著,把個戰馬後胯上打翻了,打做兩截,後一截落在地上,前一截吊在天上。陳都督坐在馬上,吃他照前一閃,手裡挺著槍,卻不照前一伸。這一伸又伸得巧,伸在三太子的馬頭上,又把個番鬃馬戳通了面門。三太子又吃他一閃,兩家子卻閃下馬來,就在平地上一個一杆槍,一個合扇刀,急忙裡殺了兩三合。西海蛟怕三太子有失,救轉三太子去了。張狼牙怕陳都督有失,救陳都督回來。各自收兵。 陳都督同了張狼牙參見元帥。元帥道:「連日出陣,勝負何如?」陳都督道:「昨日張柏吃三太子一火箭,甲上發起火來。今日小將吃西海蛟一方天梁,把個馬打做兩截。幸賴天子威靈,主帥洪福,昨日天降大風大雨,才解了火災。今日無意中一槍,伸在三太子馬頭上,互相閃失,才討得個平開。不然,末將們都做了泉下之鬼,怎能夠再見元帥尊顏?」元帥道:「這等的潑賴番人,怎麼得贏得他一陣?」張狼牙說道:「元帥寬心,明日小將單丁只馬,一定要活捉這兩個番人。若是捉他不來,誓不相見!」元帥道:「張將軍,你休要這等急性,且看兩個番將明日怎麼出來。」 卻說那兩個番將先前在番王面前說大了話,恐怕番王見怪,一連殺了三日,苦不曾有個甚麼大功勞,心下生出一個計較來,叫兩個小番前去飛報番王,說道:「廝殺三日,先一日不分勝負,第二日,三太子一枝火箭,燒死南朝一員副都督。第三日,西海蚊一方天梁,打死南朝一員大都督。這如今一個太子,一個總兵官,一路凱歌而回。」番王大喜,差官迎接。接著入關,大排筵宴賀功。番王道:「連日大捷,多得總兵官之力。」西海蛟說道:「多得賢太子之力。」三太子道:「還是總兵官功績居多。」番王道:「南船還在,幾時退得?」西海蛟道:「不出三日之外,一定要梟他的元帥,捉他的將官。若不成功,誓不回朝見王!」 畢竟不知西海蛟後來勝負何如?且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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