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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五回 元帥重治爪哇國 元帥厚遇灃淋王(1)


  詩曰:

  北風吹落羽書前,酋首高從大纛懸。
  瀚海此時堪洗甲,瀘江當日亦投鞭。
  鬼方何用三年克,鎬宴齊歌六月旋。
  自昔武侯擒縱後,功名複為使君傳。

  卻說元帥吩咐把番王剝皮、剮肉、拆骨頭。國師道:「阿彌陀佛!看貧僧的薄面,饒了他罷。」元帥道:「既是國師吩咐,不得不遵。也罷,捉翻他打上四十大藤棍,問他今番敢也不敢。」道猶未了,只見左右先鋒、左右兩哨副都督解上許多的人來。

  第一宗是左護衛鄭堂、右護衛鐵楞。元帥道:「臨陣失機,軍法從事。」國師道:「這是王神姑的妖術所迷,理當輕恕。」元帥道:「雖然妖術所迷,也不免辱國之罪,各人重責二十棍。」各人領了二十,謝罪而去。

  第二宗是那刺打等一干頭目,共有十三名。元帥道:「這些頭目都是助桀為虐的,一人剮他一千刀。」即時間,刀斧手把十三名頭目一個剮上一千刀。剮一刀,叫番王看一看。番王跪在那壁廂,到狠似過寒山的。

  第三宗是左頭目蘇黎乞、右頭目蘇黎益。元帥道:「這兩個頭目曾經勸解番王,早上降書降表,番王不從,卻是知事的。」叫軍政司每人簪他一枝花,掛他一段紅。兩個頭目不肯簪花,不肯掛紅。元帥道:「你敢嫌我的賞賜輕麼?」兩個頭目說道:「小的怎麼敢嫌輕?只是主憂臣辱,理不當受。」元帥道:「還是知事。」叫軍政司各人賞他一副紗帽、圓領、角帶、皂靴,以表他夷狄之有臣。

  第四宗是番王宮殿裡左右近侍、後妃、媵妾,共有五百名。元帥道:「家人犯法,罪坐家主。」與他們不相干,放他們回去,不得加害。」那五百口男男婦婦齊齊的磕上一個頭,一擁而去。國師道:「且慢去。」藍旗官實時攔住,叫:「你們且慢去。」卻又一齊轉來,一齊跪著。元帥道:「國師叫轉來,有甚麼話兒吩咐?」國師道:「這五百口人都是假的。」元帥吃了一驚,說道:「終不然又有王神姑的故事?」國師道:「王神姑還是撮弄的邪術,這些人卻原不是人。」元帥道:「是個甚麼?」國師道:「你看就是。」實時叫過徒孫雲谷,取過缽盂水來,輕輕的吸了一口,照著這五百個人頭面上一哂。只見五百個人就變了四百九十九個猴子,止有一個老媽媽兒,卻是番王的母親,倒還不曾變。國師道:「這一個卻是人。」天師劍頭上燒了一道飛符,早已有個天將把這些猴子一個一刀,四百九十九個,就砍做了九百九十八個。又是一場大蠟事。元帥叫過那個媽媽兒來,賞他一對青布,教他覓路而回。

  第五宗到了咬海幹。元帥道:「這畜牲是個禍之根,罪之首,也剮他一千刀。」番王道:「望元帥老爺饒他一命,姑容小的們這一次罷,小的實時回國獻上降書降表,倒換通關牒文,貢上禮物,再加土儀,以贖前罪,萬望元帥老爺寬恩!」元帥道:「我堂堂天朝,明明天子,希罕你甚麼降書降表。我天兵西下,拉朽摧枯,希罕你甚麼通關牒文。我中國有聖人,萬方作貢,希罕你甚麼禮物土儀。你這釜底游魚,幸寬一時之死足矣,何敢多言!」

  第六宗就該到王神姑身上。元帥道:「取過金花二對、銀花二對、彩緞二表裡,賞與王神姑。」大小各官心上都有些不服,都想道:「元帥一日精靈,這一會兒就胡塗來了,怎麼一個王神姑反受賞?」只見王神姑受了金花、銀花、彩緞表裡,拜謝而去。番王高叫道:「潑賤婢,你把我賣得好哩!我教你天網恢恢,疏而不漏。」咬海幹高叫道:「王神姑,我和你也做夫妻一場,你怎麼就閃我到這個田地!成也蕭何,敗也蕭何。」馬公道:「元帥差矣!這等一個潑婦人,費了我們多少的事,今日反要賞他。前日國師已誤,元帥今日豈容再誤。」元帥問王爺:「這個還是該賞不該賞?」王爺道:「不該賞。」又問天師道:「這個該賞不該賞?」天師道:「於理本不該賞。只怕賞的不是王神姑。」又問國師道:「這個該賞不該賞?」國師只是閉了眼,還你一個不開言。

  元帥吩咐叫過王神姑來。王神姑搖搖擺擺而來,眾人恨不得吃了他的肉。元帥道:「你把那副披掛除了。」實時除下了那副披掛,哪裡是個王神姑。原來三寶老爺叫過夜不收來,耳根頭告訴他如此如此,正是教他假扮個王神姑。扮成了王神姑,卻才賺得咬海幹住。有咬海幹做了一對,人再不疑。卻才一村到一村,都是這個啜賺之法。左右先鋒、左右兩哨,老爺耳根頭告訴他如此如此,都是教他故意的追趕王神姑。到一村捉一村頭目,一直趕到殿上,捉住番王,卻才住手,都是這個前後相牽之法。馬公公看見王神姑是個夜不收假扮的,卻才心上明白,說道:「好妙計!我說一個王神姑反又受賞。」天師道:「我說只怕賞的不是王神姑。」國師也睜開眼來,說道:「虧你們好猜也。一個王神姑已自踏做了一塊肉泥,怎麼又會轉世?」哪一個不說道:「此計妙哉!」哪一個不說道:「真好元帥,運籌帷幄之中,決勝千里之外。」

  三寶老爺說道:「眾人之功,亦不可誣。」叫軍政司過來,論功頒賞有差。大設一席筵宴,著都馬板傳酒。酒罷,吩咐開船。道猶未了,只見兩人兩騎飛奔而來,高叫道:「寶船慢開哩!」塘報道:「來者何人?快通名姓。」來將道:「我們爪哇國國王親隨護衛官左右頭目蘇黎乞、蘇黎益是也。」塘報道:「來此何干?」二頭目道:「特齎降書降表、土儀禮物,贖取國王。相煩長官通報一聲。」塘報官通報元帥。元帥吩咐道:「不受書表,不受禮物,左右頭目不許相見。」左右頭目跑在沙灘之上,再三哀告。王爺道:「既是來意殷懃,且叫他上船來,看是怎麼。」老爺卻才許他上船。遞上降表,老爺不受。遞上降書,老爺不受。遞上禮物單,老爺不受。王爺接過單來看一看,只見單上計開:

  溫涼床一張,金花帳一副,龍鱗席一床,鳳毛褥一副,玉髓香二箱,瓊膏乳二瓶,頻伽鳥一架,紅鸚鵡四架,白鸚鵡四架,白鹿脯四甕,白猿脂四甕,極榔二匣,蠶吉補十盤,蝦蝚酒十壇,桄榔酒十壇,柳花酒十壇。

  老爺道:「禮物也不受。」左右頭目再三哀告。老爺道:「非幹我們不受,只因你這國王惡極罪大,不容於死。我這如今扭械了他,送到我天朝,明正其罪,教他死而無怨。」王爺道:「國王之罪雖重,左右頭目之情可哀。元帥做個活處罷!」老爺道:「難以活處。這等的惡人,當實時梟首。但殺之似涉於專,故此械送他到京師。那時節生殺憑在咱萬歲爺處。」王爺道:「械送到底是個威劫,不如得一段,心服,才是個長策。」老爺道:「若論心服,就要他親自到我天朝謝罪,書表禮物,悉憑在他。」左右頭目道:「小的們情願護送國王親自朝貢,不致疏慢。」王爺道:「有何所憑?」左右頭目道:「小的們供下一紙服狀在元帥處,倘有虛情,甘當受罪!」王爺道:「這個也通得。」左右頭目實時見了番王,細說前事。番王道:「我情願供招,又敢再違拗?」一會兒,供上一紙服狀來。元帥讀之,說道:

  供狀人爪哇國國王都馬板,同左頭目蘇黎乞、右頭目蘇黎益,供為朝貢事:某僻處一隅,罔識天高地厚;懵生半百,不知日照月臨。一不合無故要殺南朝天使一人;二不合無故要殺南朝從者百七十人;三不合恃強吞滅東國國王,並二為一;四不合天兵壓境,負固不賓,提師抗拒。有此罪惡,積累如山。荷蒙元帥寬恩,開示愚頑生路。自今以往,舍舊從新;獻歲以來,改惡為善。單于之頸,願系闕門;可汗之頭,不難太白。敢有疏慢,立受天誅。所供是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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