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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四回 老母求國師講和 元帥用奇計取勝(2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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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位菩薩竟出南天門外打聽一番,早知其意,回復道:「是燃燈古佛與驪山治山的老母賭勝,佛爺爺受了金槍之難,故此一陣難香上聞。」玉皇大帝吃了一驚,說道:「佛受金槍之難,吾當解釋。」實時一駕祥雲,先到補陀落伽山,會了紫竹林中觀世音菩薩,同往西洋,見了佛爺爺。佛爺道:「貧僧因奉大明國朱皇帝欽差來此西洋,撫夷取寶,不料驪山老母無故把萬道槍加害於我,不知是何道理?」二位說道:「佛爺寬心,不須發怒,大家講和了罷。」二位去見驪山老母。老母道:「燃燈佛自逞其能,把個缽盂蓋了我徒弟一百多日,不肯掀開,此何道理?」二位道:「你先收了金槍,容我二人去勸佛爺爺掀起缽盂,救你徒弟。」老母道:「既承二位尊命,敢不依從。」實時收了金槍。二位又見佛爺爺,說道:「老母收了金槍,望佛爺爺掀起缽盂,放了火童,免得傷了釋、道二家的體面。」佛爺道:「非幹貧僧執拗,只是這個老母輕易動了殺戒之心,不像有這些年紀的。」二位道:「自是老母理缺,佛爺爺于人何所不容。」佛爺道:「既承二位大教,容貧僧現了四大假相,揭了缽盂,放了他的徒弟就是。」一個玉皇大帝,一個觀世音菩薩,解釋了釋、道二家之爭,一駕祥雲而去。佛爺爺收了千葉蓮花,現了四大假相。老母也自落下雲頭來。 卻說寶船上二位元帥、一位天師、一干將官,只見國師出馬,一會兒天昏地黑,一會兒天清氣爽,一會幾天上掉下山來,一會兒海裡湧起水來。又不見個國師在哪裡,又不見個番兵番將在哪裡,寶船上好憂悶也!不覺的過了一七,猛然間一個國師站在地上,後面站著一個雲谷徒孫,對面站著一個驪山老母,眾人無限歡喜。老母道:「我已收了金槍,佛爺爺你須把個缽盂揭起。」佛爺道:「既和氣講理,我怎麼不揭起缽盂。」道猶未了,只見佛爺的偏衫袖兒動了一動,實時跳出一個一尺二寸長的小和尚來,朝著佛爺爺打個問訊,說道:「呼喚弟子何方使用?」佛爺道:「你把那地上的缽盂揭起來與我。」小和尚得了號令,不慌不忙走近前去,把個缽盂的底輕輕的敲了一敲,那個缽盂一個筋斗,就翻在他的手上,一手接著,雙手遞與國師。驪山老母吃了一驚,心裡想道:「我費了許多心事,差了許多諸天諸聖,都不能夠掀動半分,誰想這等一個小小的和尚,倒反不費些力掀將起來,可見得佛力廣無邊。」老大的心裡嘆服。連火母今番出來,不敢亂開半個口了。老母道:「你拜謝了佛爺爺,賠個不是。」佛爺道:「哪裡要賠不是。你只勸解國王,教他早早的獻上我的傳國玉璽來,萬事全美。」老母道:「我帶得我的徒弟回去,哪管他甚麼閒事。」一駕祥雲而起。 王神姑看見個師父離了缽盂,師公口裡噥噥唧唧,只說他是個贏家;看見國師奉爺隻身獨自,又且嘿嘿無言,只說是個輸家。騾馬而來,要見師父,不想師父跟著老母去了。他心裡想道:「師父雖然去了,量這等一個和尚,豈可不奈他何!」放開馬,就要生擒和尚。國師卻又將計就計,竟望寶船上跑。王神姑逕自趕到寶船邊來。原來國師是個古佛臨凡,不比等閒之輩,故此王神姑饒他勒馬加鞭,趕他不上。他早已見了元帥,定了計策,一聲信炮,左角上閃出左先鋒張計,右角上閃出右先鋒劉蔭,前營裡閃出應襲王良,後營裡閃出武狀元唐英,左營裡閃出疾雷錘黃棟良,行營裡閃出任君鏜金天雷,前哨閃出狼牙棒張柏,後哨閃出黑都司吳成,左哨閃出宜花斧黃全彥,右哨閃出長槍許以誠,一齊圍住了王神姑,一片吆喝道:「潑賤婢!今番哪裡走!」你一劍,我一刀;你一槍,我一棒;你一鏡,我一錘。王神姑打做個冒雨寒雞,獐頭鹿耳。分明要念咒,喉嚨裡又噥不出聲氣來;分明要出去,頂陽骨上又沒些煙火。撲地一聲響,掀在馬下。也不知道是哪個下手的,一會兒渾身鮮血,滿面通紅。你也要搶功,我也要搶功。你也要抓王神姑,抓不起來;我也要抓王神姑,抓不起來。人又多,馬又眾,正叫做人頭簇簇,馬首相挨。 可憐一個王神姑,就在馬腳底下踏做了一塊肉泥。眾將官看見踏做了一塊肉泥,卻才住了手。一聲鑼響,各自收兵,沒有甚麼回復元帥,只得抬過了這一塊肉泥來,做個證明功德。元帥問國師:「這個肉泥可是真的?」國師道:「他原日有誓在先,今日怎麼假得?」元帥道:「終不然一個誓願這等准信。國師道:「彼時節貧僧就叫過咒神來,記了他咒語。」元帥道:「今日臨陣之時,怎麼就有個咒神在這裡?」國師道:「适才又是貧僧叫過咒神來,還了他這個願信。」元帥嗄嗄的大笑起來,說道:「怪不得你進門之時,口兒裡噥也噥的。」國師道:「放得去,須還收得來,不然養虎貽患之罪,貧僧怎麼當得起哩!」元帥道:「這個潑賤婢,多謝國師佛力,再得除了咬海幹就好。總求一個妙計,國師何如?」國師道:「這個不在貧僧,貧僧告辭了。」長揖而去。 此時天色已晚,好個三寶老爺,眉頭一蹙,計上心來。實時叫過五十名夜不收,耳根頭告訴他如此如此。叫過左先鋒張計,耳根頭告訴他如此如此。叫過右先鋒劉蔭,耳根頭告訴他如此如此。叫過左哨黃全彥,耳根頭告訴他如此如此。叫過右哨許以誠,耳根頭告訴他如此如此。道猶未了,藍旗官報道:「王神姑又來了。」三寶老爺吃了一驚,說道:「在哪裡?」藍旗官道:「适才又在營外,一人一騎,掠陣而去。」老爺道:「你可看得真哩?」藍旗官道:「小的看得真,一字不差。」老爺道:「既在營外掠陣而去,快差左右先鋒領兵追他下去,再差左右兩哨領兵,一併追他下去。」吩咐已畢,歎一口氣,說道:「有些蠟事,怎麼處他?」王爺道:「一個人踏做了一塊肉泥,怎麼又有個再活之理!」老爺道:「雖沒有這個理,卻有這個事。你教我怎麼處治於他?」馬公道:「當初都是國師老爺放他回去,少不得還在國師身上。」 一會,請過天師、國師來,告訴他這一番的蠟事。天師道:「貧道適來袖占一課,占得是個賊星入墓,怎麼又有個再活的事?」老爺道:「既不再活,怎麼又在這裡掠陣而去?」你爭我爭,國師只是一個不開口。老爺道:「請教國師,還是何如?」國師道:「這個事貧僧有所不知。」馬公道:「當初是國師老爺放了他,如今還求老爺做個長處。」國師道:「元帥已經調兵遣將,自有成功,不必多慮。」馬公道:「似此說來,老爺的咒神也不靈了。」國師道:「到底是個靈的。」馬公道:「既是咒神會靈,王神姑不宜又活。」國師只是低了頭,閉了眼,再不作聲。 卻說左右先鋒、左右兩哨得了將令,各領一支軍馬,追趕王神姑。只見王神姑先是一人一騎,次後遇著咬海幹,兩人兩騎,更不打話,只是往前直跑。趕到一個處所,地名革兒,拿住一個頭目,叫做個那剌打,原系我南朝廣東人。見了二位先鋒,帶領了一村人,也有唐人,也有土人,磕頭如搗蒜,都說道:「小的們再無二心,番憑先鋒老爺使令。」張先鋒說道:「也沒有甚麼使令,只要你們納貢稱臣,不反背我天朝就是。」眾人一齊說道:「從今以後,年年納貢,歲歲稱臣,再不敢反背天朝。」張先鋒領了一支軍馬,紮了一個行營,守住這個革兒地方。 右先鋒同了兩哨副都督,跟定了王神姑、咬海幹,又到一個處所,地名蘇兒把牙,拿住兩個頭目,叫做蘇班麻、蘇刺麻。兩個頭目見了天兵,帶領著一干西番胡人,磕頭禮拜,都說道:「不幹小的們事,望乞老爺饒生!」劉先鋒說道:「我這裡饒你們的殘生,只是你們都要納貢稱臣,不可反背我們中國。」眾人一齊說道:「從今以後,年年納貢,歲歲稱臣,誓不敢反背中國。」劉先鋒領了一支軍馬,紮了一個行營,把守了這個蘇兒把牙地方。 左右兩哨跟定了王神姑、咬海幹,又到一個處所,地名滿者白夷。這正是番王據止的去所。王神姑看見追兵來得緊,就同了咬海幹竟進到番王殿上,拜見番王。番王還不曾開口,外面兩員副都督也自趕進殿來。番王慌了,閃進宮裡而去。王神姑撇下咬海幹,也一竟走進宮裡面去。長槍許副都也一竟走進宮裡面去。番王慌了,走上百尺高樓第九層頂上。王神姑也走到百尺高樓第九層頂上。長槍許副都也趕到百尺高樓第九層頂上。王神姑高叫道:「我王不要慌張,小臣在此保駕!」番王道:「南兵來得緊,怎麼處?」王神姑道:「小臣會騰雲駕霧,怕他怎麼!」番王道:「多謝愛卿之力,異日犬馬不忘。」道猶來了,一條索把個番王捆將起來。番王道:「怎麼反捆起我來?」王神姑道:「捆得緊才好騰雲。」捆到殿上,只見咬海幹也是一條索捆在那裡。此時正是雞叫的時候,雖有些燈火,人多口多,也看不真了。咬海幹說道:「女將軍,我和你一夜夫妻百夜恩,你怎麼下得這等個毒手?」王神姑說道:「不是下甚麼毒手,捆起來大家好騰雲的。」番王道:「既是騰雲,我和你去罷!」 王神姑一手一個,一撳兩掀,都掀在馬上。又說道:「你們都閉了眼,這如今連馬都在騰雲哩!」卻又催上一鞭,馬走如飛,哄得那兩個緊緊的閉了四隻眼,心裡想道:「這等騰雲,不知天亮騰到哪裡也?」及至天亮,王神姑一手掀翻他們下來,喝聲道:「齊開眼來,已自騰你到了九梁星裡,只怕你們沒法坐處。」兩個人睜開了眼,只見是個中軍寶帳,上面坐著兩位元帥、一位僧家、一位道家。番王看見,就心如刀割,肺似貓抓,放聲大哭,罵說道:「賣國賊!你今番誤我也。」元帥道:「你罵哪個?」番王道:「罵那賣國的王神姑。」元帥吩咐解了他兩個的繩索,叫劊子手過來,把一根鐵索鎖在他的琵琶骨上。一個人琵琶骨上一刀,一個人鎖上一根鐵索,跪著在階下。元帥道:「哪個是都馬板?」番王道:「我是都馬板。」元帥道:「你是個甚麼番王,敢無故要殺我天使,敢無故要殺我從者百七十人,又敢無故併吞東王,合二為一。」叫刀斧手來:「把這番王細細剝他的皮,剮了他的肉,拆了他的骨頭,叫他做鬼也認得我南朝大將。」 不知果真的是剝皮、剮肉、拆骨頭也還是不曾,且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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