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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四回 呂師相奏正刑書 高少保請定賦役(4)


  三曰徭。役民之力也。自古有之,第從無不役富貴而但役貧賤者,先王用刑自貴近始。而行賞則先於疏遠,豈以徭役而不加富貴乎?論者謂卿大夫位列朝廷,宜敦其體,不可任之力役。夫卿大夫固宜敦其體,豈卿大夫之奴僕,亦並宜敦其體耶!曷不使之供役於上也?且甚而至於胥吏,亦多優免,是則胥吏亦在敦體之例耶?或以為婿吏役身於官,一人不能兼二役,夫其役身子官者,乃彼之生計,非上之人役之也。彼小民者,孰無生計,而可獨任國家之力役,並代任縉紳、胥吏之力役哉?臣愚以為優免徭役,宜加於士之貧者,不宜加于大夫之富貴者;宜加於煢民之賤者,不宜加於胥吏之賤者。庶幾王者至公無私之意乎?否則荊公雇役之法亦可。司馬溫公廢新法,而東坡先生不以人廢言,獨以雇役為決不可廢。卓哉,見之遠矣!

  四曰關榷。譏而不征不可說矣。第有貨而後有榷,有商而後有稅,未聞無商無貨,從而榷之者也。如今宦遊之人,或客遊之子,行李之中,偶帶些微為需用計耳,原非貨賣者比,雖一冠一履,亦必榷而稅之。何也?然此尚有一物之可稅,乃虛舟而行者,並其船而稅之,使天下之人,舉足動步,必先有輸於朝廷。誠不知其好利之心,一至於此!愚意以為商賈可稅,使非商賈、非貨賣者,均不可稅;舟之載貨者可稅,若空舟往來者,亦何可稅之?而貽怨於小民,貽譏於後世乎!是則所謂上船料之關,均可革也。

  五曰錢法。古者謂錢為泉,言如泉水之可以通達四海也。今之錢則不然,有行於此邑而不能行於彼邑者,有鑄於彼郡而不可以通於此郡者。俗語雲「錢使地道」,其故安在耶?在於上之人,先以此取利,夫王者鑄錢,以通天下之貿易。奈之何司農錢局之中,歲必計其獲息多少耶?於是外省之設爐者,尤而效之,必以獲息之多逢迎其上,而其息則又三分之一入于國,一進於官,一沒於吏胥,其錢至於瘦削而不可問。然後奸民私鑄之錢,得以參雜于官錢之內。即一邑之市鎮,彼此之錢,尚有不能相通者,又豈能通達于四海而謂之泉也哉!臣愚以為京局鑄錢,先定其規式,次定其輕重,再定其厚雹大小,每歲所鑄而發於民者,僅取其本值,更不浮取厘毫之息。凡各省藩司之鑄錢者,照依京局一體遵行。庶幾鵝眼之錢,不復見於今矣!

  六曰鹽政。古者魚鹽不禁,無所謂鹽官也。自管子煮海為鹽而通商賈,始擅其利。漢則取其稅而無官,迨後則有官而複有稅矣。今者鹽池、鹽場既有大使,又設轉運諸司、巡察禦史,一處之供億,動以數十萬,反浮于國課,朝廷亦何樂乎有此官也!臣愚以為商人之赴場掣鹽者,止大使已足司其出入。照其螙載之數,給與官票,過關則徵稅,至發賣地方則征課,一胥吏事耳,曷用多官,悠遊無事,朋分此數百萬金乎?夫此數百萬金者,將謂出自商之本乎?抑亦出於商之利於?若出於商之利,則所取者仍屬小民之資。故商之所費者簡,則鹽賤而民亦日有所剩譬如漏甕,日減一滴,終年而謁,不漏則常盈矣!夫如是,則商富而足。國亦省費,不亦善乎?

  抑臣更有請者。我朝太祖高皇帝憤張士誠據吳不服,乃籍富豪家租冊為稅額,由是蘇郡之賦為最重,而松郡略次之。考二郡之賦,竟居天下十之有二。至建文二年特頒恩詔。悉減舊則,每畝米不過一鬥,銀不過一錢,未幾而燕藩僭位,仍複洪武之制。在元時,蘇郡賦止三十六萬,今已加至二百八十余萬。小民終歲勤動,而供於上者十之七八,即大豐之年,亦必稱貸以輸將,權其子母,盡歸烏有;若遇歉歲,臣不知其如何也夫!吳門密邇皇畿,素稱文物之邦,使民興於禮讓,當自此始。臣知皇帝復辟之先,發政施仁。首所念主,不揣固陋,謹具奏帝師云云。

  月君覽畢,贊道:「兩軍師皆具濟世之才,可惜未遇主耳!」公孫大娘道:「已遇帝師,何為不遇?」月君道:「噫!遇孤家,猶不遇也!」聶隱娘道:「這是何說?」月君道:「世人多以成敗論也。」遂援筆批雲:

  呂律、高咸甯敷陳賦役,言言皆中綮壤。循而行之,實膏肓之盧扁也!第孤家益嗟世風日降。王道竟不可複耳!俟奏請行在,與《刑書》同入國史。

  以上二疏,並附議複典禮一疏,擇日遣使奏達建文行在。

  正是:方袍聖主,徒懷王道之興;韋帶儒生,略顯霸才之用。下文又演何說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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