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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四回 方學士片言折七令 鐵先生一劄服諸官(2)


  錢芹道:「未識人倫,焉知天道。草茅庶民望建文複位,不啻大旱之望雲一霓,豈有賢人君子,而返細人之不若哉?」鹿令勃然變色道:「物各有主,我輩中有科名官爵出自當今者,安可一例而論?」以一大笑道:「豈列公之祖與父,亦皆為燕王之臣子耶?受高皇之恩,而盡忠於聖子神孫,即所以上報高皇在天之靈也。夫既不知祖父,亦何有於君哉?我乃世外之人,全無干涉,而娓娓言忠言義,不亦可笑!」商令瞿然而向伯昂道:「人心不同,有如其面。我輩自可各行其志,不審大人高見若何?」伯昂厲聲道:「死有重於泰山,有輕於鴻毛,並鴻毛之不若,雖匹夫亦不為也。」

  時各官員嘿然心許,唯鹿令、柘令,外貌雖似倔強,其實氣餒心動,貪生怕死,尚在相對遲疑。商令又發言道:「要生則生,要死則死,慎勿處於兩歧,致貽後悔。」伯昂微微冷笑道:「且請錢先生繕起降書,如有異路者,彼以彼為忠,我以我為義,不須畫押,從此分散。」錢先生更不推辭,立時授筆草就。書雲:

  忠為立身之本,義乃經國之用。秉于方寸之中,塞諸兩儀之外。某等雖仕出新君,心存故主,聊借一郡以潛蹤,愛望六師而托命。向傳定鼎濟南,禁殿嵩呼開日月;茲瞻建牙袞石。羽林雷動肅貌貅。簞食來迎,十萬人心如一;鼙聲至止,三千士氣無雙。雍雍乎鶴氅綸巾,快睹武侯氣象。兢兢然執矢負弩,幸憐太守庸材。合屬傾心,群僚泥首。

  軒太守看過,贊了幾句,送于各屬員。朽、鹿二令,目視同僚一回,忽發聲道:「似此降書,不卑不汙,古所未有。」便舉手向錢芹稱謝道:「大為我等生色。」商令笑說道:「兩公亦服,真可謂一紙書,賢于十萬師也。」於是自太守起,次第署名,其同知缺員,通判公出外,餘經、校、丞、簿等官,皆為填注,隨差佐貳兩員,迅赴袞州迎請王師。

  數日間,報說軍師已至夏邑境上,軒太守率令各官,直到虞城地面,排班跪接。呂軍師下輿,親自扶起。伯昂喜出意外,呈上府庫冊籍,先自辭回。軍師到了歸德,兵馬盡屯城外,只帶劉超、姚襄二將,三十騎進城,徑人府署內堂。方以一已易官服,先來施禮,軍師道:「學士與軒公,可謂不負數十年之神交。」太守道:「職內疚猶存,外慚難滌,何敢當軍師獎養。」

  隨引錢芹、侯玘前謁,代陳始末。姚襄聞說是父親勤王舊友,揮淚再拜,互致殷懃。太守設樂宴享,名罄衷曲。

  越日,鐵都禦史率領大隊軍馬皆到,伯昂迎人公館,邀請諸將,犒賞軍士,無不合宜。時各屬錢糧,伯昂早已提解,夠支半年兵餉。軍師大喜,隨會集諸文武,商議進取汴郡之策。

  伯昂進言道:「開封南北憑河,唯東面可攻,由睢水而渡,不三百里直薄城隅。此地轉餉亦易。」錢芹道:「彼聞已下歸德,必憑睢水而立寨,以扼我之渡,莫若先取汝寧,由上蔡扶溝,至中牟渡河,攻其不備何如?」軍師道:「二公之策,可以合用。請先生冠吾冠,衣吾衣,坐我車,建我旗,假我軍師,與鐵都憲率軍至睢水,相機爭持。勝則長驅直進,彼必退守陳留,悉力守禦。我則別引一師,南下毫州,取道拓城,沿河而走洧氏,從中牟渡河,徑襲城之西隅,可唾手而下也。臨期尚有秘策,更當遣人知會。」眾皆大服。乃自草奏,特薦軒伯昂為開、歸兩郡巡道,暫攝府事,錢芹為方外司馬監軍事,侯玘為庶士,同方學士先行詣闕覆命。這才是舌劍唇槍,只片言,降服了一州八縣,更有那潛兵鏖戰,剛半夜,平定了中土神州。請看次序衍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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