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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回 驪山老姥征十八仙詩 剎魔公主講三千鬼話(3)


  魏元君詩曰:

  「紺發瓊姿水玉神,容華老後又生春。
  漫言伉儷劉郎在,蓬島何曾有暮雲。」

  董雙成詩曰:

  「兒愛瑤池水至清,翩然窄襪踏波行。
  素華流影仙衣動,皓月清波共有情。」

  驪山姥道:「雙妹之詩,有情無情,無情有情,是情非情,非情是情,何其妙也!」曼師笑道:「這是做閨女的故態。」雙成舉大杯酌與曼師道:「為法自弊,請罰三杯。」曼師飲畢,笑道:「我如今要做緘口禦史了!」驪山姥吟曰:

  「針磨鐵杵驪山頂,只有長庚曾見影。
  聃老不娶我不嫁,陰陽匹立誰能省?」

  雲英笑道:「如此白髮婆婆,就見些面也不妨,何況影兒?」

  曼尼道:「犯上了,該罰十杯!」驪山姥道:「讓過他罷。只說是但許州官放火,不許百姓點燈哩!」雲英道:「好!好!不像那沒頭髮的心腸忒狠。」曼尼道:「罵得毒!不飲十杯,我將戒刀把賢妹的頭髮也削個乾淨!」眾仙真皆大笑,共勸雲英飲了三滿杯。鮑師道:「我也有詩,不知合式不合式。」吟雲:

  「仙子無情但有緣,緣來便得見嬋娟。
  生平喜療相思樹,龍女才郎合一箋。」

  曼尼道:「詩是不錯,只是有了你這個散相思的五氳使,天上人間,都不得乾淨!」說未畢,眾仙皆大嘩,道:「總被他一言抹殺,情實不甘。要罰一百杯!」曼師道:「不曾備得許多酒。」月君道:「每位罰一大杯罷。」樊夫人道:「我是要罰他三杯的。」曼師道:「是了,他也曾與妹子做過小撮合山的。」

  眾仙把酒齊送前來,曼師一一受罰,道:「今日以一小光頭而落在眾仙娘道門之內,自然要輸的了!」眾仙真道越發可惡,要跪罰三大杯。驪山姥道:「話兒巧些,我來陪他受罰罷。」眾仙方才歇手。瑤姬就呈詩雲:

  「朝為行雨暮行雲,雲雨何曾染電裙。
  明月一輪峰十二,漫傳宋玉夢中文。」

  曼師道:「襄王何在?雖然這是昏君的夢兒,饒過了。」弄玉詩雲:

  「簫史吹簫彩鳳回,雙雙齊跨向蓬萊。
  誰知天上神仙侶,浩劫還搴彩袂來。」

  吳彩鸞詩雲:

  「十二樓臺大赤天,兒家姓字注瑤編。
  不妨攜卻文簫子,共向西池拜列仙。」

  天臺女詩雲:

  「年年花發洞門香,塵夢那知仙夢長。
  春露欲晞秋蝶老,劉郎已不認仙鄉。」

  秋蟾詩雲:

  「不夜瑤台月似霜,素鸞亦學舞霓裳。

  兒家獨倚娑羅樹,消受天風浩劫香。」

  黃姑詩雲:

  「人間乞巧信無端,烏鵲何能接羽翰。
  我是天孫舊侍女,明河一笑倚欄杆。」

  月君擊節道:「黃姑賢妹之詩,可謂千秋吐氣!曹唐、李群玉輩,何物豎子,輒敢冒瀆帝女?我若為閻羅天子,當碎割其舌,罰他做個啞狗!」素女道:「尤可惡者,世人以黃姑為牛郎,不知上界之牽牛星,猶之乎人間之有牽牛花,命名若此,乃說是牛郎,銀漢是素秋金炁之精,猶之乎山川之有金銀氣,乃認為江河之河。仙人禦風乘霧,弱水三千,莫不飛渡,何藉舟梁?而乃妄設烏鵲為橋。天半剛風,無論是人是物,一吹即化為塵。當二三月暮春,風氣上行,飛鳥從風而上,化為遊絲,豈烏鵲可以直登青冥耶?此皆夢寐囈語。愚人固不足責,乃文人才士,竟有形之詠歌者。」瑤姬接口道:「文人才士之妻女多喜淫者,即此報也。」曼尼道:「彼且雲天上猶然,況人間乎?所以庶民之家,妻女淫者,或殺或出,反要振作一番。至於宦紳人家,則多縱之聽之,而恬然不以為怪,雖雲報之,反若從其意者。」

  驪山姥道:「真正快論!且請教素女娘娘之雅制。」素女道:「我到忘了。」乃吟雲:

  「珠宮寶闕鬱岧蕘,帝女高居絳節朝。
  雙劍劈開千百劫,英雄無數一時消。」

  月君贊道:「真是掌劫法主之詩!黃鐘一響,我輩瓦缶無聲矣!」曼尼道:「不妨。二雅之音,與鄭、衛同列。」雲英道:「且住。我等遵驪道姥之命,勉強以無情吟作有情,何至比之淫聲?真個太欺我道家了!我也要你做一首。若再恃強,我定。。」曼尼道:「我定怎麼?」雲英道:「我定把你光頭做木魚兒敲!」眾仙子道:「這個曼師也難卻了。」曼尼道:「小尼頭兒,當不起眾位娘娘看上了他。待我吟來。」乃援筆揮雲:

  「我是比丘尼,不解風流詩。

  觸惱眾仙姑,吟出須菩提。」

  驪山姥道:「是了,是了,看大士面,讓他罷。」月君道:「十八仙中一個尼,這詩是少不得的。」鮑師道:「請舉箸兒再耍。」杜蘭香道:「看這肴饌,又是簇新式樣。」董雙成道:「味兒清芬,反覺後來者上。」金精女道:「怪得果核都成了精?」萼綠華說:「天廚星也沒有這巧思。」樊夫人道:「太巧了,天心所不用。天臺妹子是地仙,可將此方去試試。」曼尼道:「劉郎不來,誰與試呢?」天臺女道:「曼師忒利害!憑你怎樣要罰的。」雲英道:「罰酒便宜他,罰一杯涼水!」曼尼道:「情願!情願!雲英妹子的涼水,就是裴郎的瓊漿呢。」月君道:「這是要罰的。」曼師笑飲了三爵。驪山姥道:「我們如今該說些本分話了。」曼尼道:「本分是第一種的妙話兒。」金精道:「尚未曾說,怎知其妙?」曼尼道:「妙!妙!本分是個玄牝兒。」月君與眾仙子笑得都像彌勒佛的口合不上來。

  於是起身作別。雲英附耳與曼尼道:「日後月君歸到瑤台,可帶這一座美人屏去。」曼尼大聲:「利害!利害!」眾仙子驚問,曼尼道:「雲英妹子看中意了屏上美人,要幾個與他裴郎為妾。我想這美人的主兒,是狠惡不過的,所以說個利害。」

  月君道:「我未曾說得,這屏從剎魔宮中借來的。」眾仙子道:「原來怪不得有些妖氣。」曼尼道:「原是與妖精看的。」弄玉道:「我們今日都輸與曼師了。」遂各向月君稽首而散。你看眾仙姑:

  吟吟淺笑,乘素鸞,跨紫鳳,非煙飄渺;淡淡微醺,驂玄鶴,馭彩鵷,佳氣氤氳。或駕綠瓊車周,罡風道上,不聞轉轂之聲;或禦班麟輦,太虛影裡,難窺踐趾之跡。正是:翠蓋霓旌,淩亂一天斜照;朱玉節,貫穿半個清蟾。

  片刻之間,飄然而散。

  月君獨自倚欄凝望,半輪明月,早已出海。只聽得曼師在背後笑道:「望什麼?」月君回頭,見剎魔主從中閣出來。月君疾忙迎上,笑說道:「愚妹望眼將穿,我姊姊卻在家下。所謂睫在眼前常不見,於道遠矣。」曼尼道:「這就是舍甥女的古怪。」剎魔主道:「這就是家姨娘的今常。」曼尼道:「是怎說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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