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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回 二金仙九州島遊戲 諸神女萬里逢迎(2)


  遂渡海至閩之武夷山。山有一帶削壁,橫亙者幾十尋,峻險插天,猿狖莫能攀也。月君折竹枝為筆,騰身半空,揮四句於壁上。每字圍方尺余,若龍跳天門,過此者稱為仙筆。詩雲:

  削石千尋翠萬重,洞門深鎖幾芙蓉。
  山靈自是仙家物,不許凡人住一峰。

  題畢,請鮑師亦留一首。鮑姑曰:「仙子之詩,佳者許飛瓊與樊夫人,今得月君而成鼎立。我於斯道未精,豈可貽笑。」

  月君曰:「豈有為師者在弟子面前謙遜的理?」鮑姑乃書一絕雲:

  武彝仙翁何處去?峭壁萬丈插空天。
  我來策杖明月下,微聞鶴唳出松煙。

  月君道:「一氣渾成,天然標格,仙家之老杜也。」乃遍尋玉華、仙掌、天柱、七台諸名勝。俯見九龍灘水,曰:「人秉山川之氣以生,此地當出龍陽君。」鮑師笑曰:「自古有之,於今為盛。」遵海一望,曰:「累累然若黍米者,其海島諸國與?」

  鮑姑曰:「海包乎地,中國亦海中一大島也。鄒衍謂九州島之外複有九州島,裨海之外又有大海。是應指大島外之海謂之裨海,海中之小島,謂之九州島耳。若至澒洞無涯之極處,則已無底,又豈有島乎?」月君曰:「鄒衍之說,勝於管窺者多矣!」

  遂禦風而飛至厓山。鮑師曰:「宋祚絕於此處,海外僻遠,從無憑弔者,宜有詩以悼之。」月君題曰:

  厓山猶講學,中國已無家。子母為魚鱉,君臣葬海沙。
  事由誅嶽始,源豈滅遼差。辛苦文丞相,戎衣五載賒。

  又自瓊、雷而達嶺南,覽祝融之墟,循尉佗之跡,周流五嶺,乃憩羅福幽香杳渺,正梅花欲綻之候。鮑師指一株老梅謂月君曰:「梅花百萬株,皆從此株創始,乃神物也。」月君視之,其形若老龍湧地而出,其根如千百蛟螭,互相糾錯;其枝幹多拳曲倒垂,有若攫拿之狀;皮膚斑剝,紋如黝漆,半為苔蘚所蝕;其柯本脫皮有三尺許,潤潔異常。謂鮑姥曰:「此待我來題詩也。」乃以衣帶蘸朱砂,揮一絕雲:

  露雕紅蕊堪為佩,風剪青霞好作裳。
  何事千年冰雪操,頓教一夕嫁仙郎。

  當晚與鮑姥同坐樹下,月君曰:「古來高人逸士,或遊五嶽,或泛五湖,嘯月吟風,亦仙流也,何必求海上三山哉?」

  只見一絕色女子,帶著個青鬟,微步而來,向月君與鮑姥斂袂再拜曰:「妾意太陰娘娘到此,必為我表揚清操,何斯反加瑕玷耶?」月君問:「子非與師雄相會者與?」曰:「然也。妾乃梅花孕結之精英,妾在則花榮,妾去則花萎,與梅花為一體,非山妖木怪憑附於物者比也。偶爾步月,邂逅趙郎,同酌花露,令翠羽歌以侑觴,因此子有仙骨之故:在妾有形無質,豈有男女交合之事耶?可奈世人形之篇詠,不惟玷妾,實玷梅花,掬西江之水而不能洗者。千百年於茲矣」月君又問:「子言為梅花之精英,何以吳中玄墓,梅亦甚繁,而獨無精也?」對曰:「玄墓之花,喪其天者也。大抵人以結子之利,故到處種植,略至結子稀疏,或截去老枝而補接之,甚則並掘其根,另培新者,焉得有英?非若此間千百年無人彩折,自然而全其天者也」鮑師曰:「此至理也。月君可另作一首,為梅花生色,為之子完名,毋使人致疑於冰雪也。」月君一想,於下兩句改數字雲:煉出千年冰雪操,不妨月夜會仙郎。

  梅花女子大喜,再拜謝曰:「山中花釀,不堪小酌,倘蒙垂鑒,當令攜來。」言未畢,又一青鬟,攜酒一尊,朱盒一枚,冉冉而至。盒中果四品,荔枝、圓榛、松子,皆新鮮者。鮑師曰:「非其時,何以有此?」曰:「妾于鮮時摘來,剖新篁而貯之節中,可歷年不壞。」月君嘗其酒,香而清冽,問:「何所釀?」

  曰:「梅花之蕊和松子釀成。」又問:「二青鬟何處得來?」曰:「此千年翠羽,亦得花之精氣者。」

  笑談之頃,不覺斜月東升,花影滿衣。坐至將旦,方別了梅花女,宛延而下贑關。見章、貢二水交流,曰:「此邦女風無節烈。」過滕王閣,曰:「何俗也。」不登而去。之匡廬,觀五老、雙劍諸峰,雲屏、玉簾諸瀑布,曰:「山雖佳,不免有和尚氣。」俄聞笑聲漸近,則大姑、小姑姊妹來迎,邀登小孤山之八卦亭。天光若翠,月華如霰,萬里江濤,橫絕南北。大姑吹玉笛,小姑歌以和之,其聲清激。潛蛟躍乎波間,老鶴翔於松杪。歌竟,大姑亦止笛而言曰:「妾家姊妹二山,曰大孤、小孤,適與彭郎山鼎峙西江。蠢夫謂妾嫁于彭郎,編造俚曲唱於澤畔,良為可惱。請太陰君一詩,喚醒世人。」月君不辭,援筆題示曰:

  大姑神女小姑仙,漫說彭郎舊有緣。
  昨夜月中吹玉笛,一聲裂碎石彭巔。

  忽聽得對顧山頭,聲如霹靂,裂為兩半,漁舟客舸皆驚起,從此俚歌遂絕。二神女大喜,送至黃梅而別。

  鮑師與月君沿著江山,至於武昌,登黃鶴樓,度漢口,上晴川閣。曰:「江山大觀也,宜仙翁馭鶴至此乎?」去而循漢皋,見兩美人浴于清川,衣履掛於最高松枝。月君令鶴銜去。

  二女羞恚,不能出水,乃相謂曰:「凡夫豈能及此,殆有神人相戲與?」月君應聲曰:「豈曰無之?」二女曰:「妾等裸體,寧能接駕?伏惟太陰君原宥。」月君曰:「倘是鄭交甫,則如之何?」二女曰:「若彼狂童,佩且不能得,況衣履耶?」月君令鶴銜還,二女忽不見。鮑姑曰:「想著了惱,避人水中矣。」月君大笑。

  抵湘江,遙見神女數十,金支翠旗,引導而來,則湘中二君娥皇、女英也。二神女亦在其中,前趨稽首曰:「妾等因湘皇以謝罪。」月君曰:「幸二神無介懷。」湘君邀至水府,覺冷光逼人,清素幽潔,與廣寒無異。開雲母之屏,設玳瑁之宴。

  月君問:「世傳湘靈鼓瑟,何也?」湘夫人曰:「有侍女瑟瑟,頗善此技,偶向波間調軫,為錢起夢中聞之耳。」遂命瑟瑟至前,試鼓一曲。月君曰:「清以婉,淡而逸,其素女之流亞乎!」作詞一闋以贈之: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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