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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三回 蕭麻子想錢賣冊頁 擋人碑裝醉鬧花房(3)


  那漢子斜瞅一眼道:「這是皇宮,是禦院?我坐不得麼?」

  鄭婆子道:「這房裡有客人,請到廳上,有話和我說。」

  那漢子道:「難道我不是客人麼?你的意思,我也明白了。你要替你閨女,擋我一火。只是我稟性不愛老淫婦。」

  鄭婆子道:「客人少胡說。」

  那漢子大笑道:「這個地方,再不許我胡說,天下也沒張口的地方。你且少多說,吃我個響屁鼓兒。」

  說著,脫下只鞋來,在鄭婆子屁股上打了一鞋底,幾乎打倒。鄭婆子喊天振地的尋蕭麻子去了。那漢子哈哈大笑道:「這老淫婦如許年紀,還是這樣怯床,不耐調戲,屁股上著了一下,就沒命的跑了。」

  不言醉大漢在房中吵鬧,且說苗禿子家中安頓了一番,又到試馬坡來。入門不見鄭三家兩口子,先走到廳屋西房內,瞧了瞧,玉磬兒也不在。原來玉磬兒避嫌疑,躲在後面去了。苗禿子又到東房裡來。一掀簾子,見如玉和金鐘兒兩從此坐在東邊炕上;西邊炕上坐著一個穿布衣服的大漢,指手畫腳的與他兩個說話。如玉正在難解難分之際,看見苗禿子入來,心下大喜,連忙下地。金鐘兒也在炕上站起來。苗禿子滿面笑容,向如玉、金鐘兒舉手道:「久違,久違。」

  只聽得那大漢子大喝了一聲,說道:「不許多說!」

  苗禿子被這一聲猛喝,到喝的呆了,掉轉頭來,眼上眼下的看那漢子。那漢子見苗禿子不轉眼的看他,心中大怒,喝叱道:「你看我怎麼?」

  苗禿子摸不著頭腦,低聲問如玉道:「這是誰?」

  如玉搖頭道:「認不得。」

  那漢子指著苗禿,問金鐘兒道:「他是個什麼人?」

  金鐘兒道:「他是泰安州的苗三爺,現做府學秀才。」

  那漢子冷笑道:「他既是秀才,他的頭髮都那去了?」

  金鐘兒不好回答。那漢子見金鐘兒不言語,心裡大疑起來,罵道:「我看這廝光眉溜眼,分明是泰安州的和尚,假扮了秀才,到你家來充嫖客。」又用手指著苗禿子大喝道:「與我摘去帽子,我要驗看!」

  苗禿子見他睜著圓彪彪兩隻怪眼,與燈盞相似,心上著實害怕,向如玉道:「我走罷。」

  剛到門前,那流子提著碗口大的雙拳,喝道:「你敢走麼!」

  苗禿連忙回來。金鐘兒見他急走急回,神情景況,甚是可笑,不由的嘻笑有聲。那漢子見金鐘兒笑,他也仰著頭笑起來。苗禿趁他笑的空兒,往外飛跑。那漢子見苗禿偷跑出去,大踏步趕出。金鐘兒向如玉道:「不好了,這一趕上,將苗三爺打幾下,我父親臉上須不好看。」

  正說著,只聽得門外腳步亂響,原來是大漢子將苗禿提回。

  提到當地下,用右手捉住苗禿脖項,向大豎櫃上一推,口中說道:「碰」響一聲,只聽得苗禿「呵呀」,口內喊叫道:「疼殺了!疼殺了!」

  大漢子喝道:「你再喊叫,我便摔死你!」

  又聽得苗禿柔聲道:「不叫,不叫,再不敢喊叫。」

  大漢子道:「不叫喊,便饒你。」

  於是放開手,又在苗禿頭上拍了一下,說道:「便宜你。」

  誰想這一拍,將帽兒拍吊,露出光頭。大漢子看見,大笑道:「我說是個和尚,不想果然。」

  苗禿子如飛的鑽在西邊櫃夾縫中,兩手摸著頭在裡邊嗯哈不已。金鐘兒見那一碰,已忍不住要笑;今見將帽兒拍吊,躲在櫃夾縫中揉頭,光眉光眼,形像甚是難看,只笑的骨軟筋蘇。那大漢子見金鐘兒笑的高興,他坐在炕上,也便陪著大笑不止。

  猛聽得院外鄭婆子吵嚷,又聽得一人喝道:「什麼人在此胡鬧!」

  須臾,見蕭麻子入來。那漢子看見,就和小學生見了業師一般,一蹶劣跳起在地下侍立,蕭麻子道:「原來是你。你到此做什麼?」

  那大漢道:「我尋鄭三,借幾個錢。」

  蕭麻子道:「他那有餘錢與你?」

  說著從腿內取出個包兒來,遞與大漢道:「這是二兩銀子,拿去買酒吃。以後再不許到這地方來。」

  那大漢接在手中,說了聲:「多謝大爺照拂。」

  拿著一步一顛的去了。如玉向蕭麻子舉手道:「老哥若再來遲一刻,我們都被他折磨死矣。」

  蕭麻子猛看見苗禿在西牆邊大櫃夾縫中,半藏半露的站著,大笑道:「禿兄弟是幾時來的?帽兒也不戴一頂。」

  苗禿子閉了雙睛,兩手揉著頭,一句不言語,也不走出來。金鐘兒又前仰後合的大笑起來。如玉將苗禿扶出。

  苗禿睜開眼,朝著蕭麻子跳了兩跳,大叫道:「了不得!了不得!」

  又指著自己禿頭說道:「這是怎麼?」

  苗禿子又將雙眼緊閉,只是搖頭。金鐘兒又大笑起來。如玉將大漢捉回苗禿話,說了一遍。蕭麻子又大笑。苗禿子睜開眼,大叫道:「唐漢以來,未嘗有此一碰!」

  喊叫罷,又向蕭麻連連作揖道:「我是瘦弱書生,不能與那廝作對。你若肯與我報此一碰之仇,便是我重生父母。你若不與我報仇,著你家男盜女娼。」

  蕭麻子道:「這禿奴才,真是少打之至!」

  苗禿說罷,坐在地下椅子上,一手揉頭,一手在心胸上摸索。蕭麻子道:「他的帽子到的那去了?」

  金鐘兒又笑起來,指著櫃底下道:「那不是?」

  如玉替他揀起來,戴在頭上。苗禿又說道:「了不得!真是一萬分了不得!不知那裡來的一個囫圇亡八恙兒,凶的合天神一般,把我學生幾乎苦死!全不曉得淩辱斯文是何等罪犯。」

  金鐘兒道:「那大漢果然利害,不想見不得蕭大爺,要教他來就來,要教他去就去,到像是用熟了的人。」

  蕭麻子道:「他是咱們堡西有名的擋人碑。今日還算吃的酒少,若吃的酒多,連我也不敢惹他了。」

  金鐘兒笑道:「日後只教他吃個半醉兒。就罷了。」

  蕭麻子瞅了一眼道:「這小頑皮,單管胡說。」

  少刻,鄭三來。金鐘兒因他不照看門戶,盡力數說了幾句;又將賣春宮並玉磬兒與蕭麻同謀,差擋人碑來尋鬧,告訴與鄭婆子。鄭婆子將玉磬兒叫到後院,再三審問。玉磬兒以不知情回答。鄭婆子罵了個狗血噴頭。若不是為苗禿子來,幾乎挨一頓好打。此後與金鐘兒越成不解之仇恨。

  正是:
  小人伎倆等於龜,明不作為暗作為。
  信矣嫖場多嶮巇,歌吹談笑伏安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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