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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一回 散家僕解當還腳價 療母病試淚拜名醫(2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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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氏道:「你外邊遇了強盜,家中又逢毛賊。這些人來來回回,不過是騙你的銀兩,究竟他們連泰安城門還未出。目今日期過而又過,又支派到無錫去了。若再過幾時,還要去海外與你拿人。你將銅鬥般家私,弄了個乾淨,到這樣地步,於世事還沒一點見識,安得不教人氣殺!」說罷,將身子向枕頭上一倒,就面朝裡睡去了。 如玉連忙出來,打發張華,追問原差下落。 次日張華回來說道:「小人再四問原差:『如何不去拿人?』他說沒有盤費怎麼去?意思還教大爺湊十來兩方好。」 如玉聽了,冷笑道:「月前與他們那十來兩銀子,我還後悔的了不得,又敢要。」 過了五六天,黎氏依舊大痢起來。出的恭,與魚腦子相似;聞見飲食,就要嘔吐;只覺得口幹身熱,晝夜不得安息。如玉又請來方醫士調治。豈知日甚一日,大有可虞。方醫士推說家有要緊事,借此去了。如玉甚是著慌。正在屋內守著他母親,只聽得女廝們說道:「黎大爺來了。」 如玉迎接人房。黎氏看見他侄兒,不由的眼中落淚,說道:「我與你父親,一母同胞,我病了可及兩月,你何忍心不來看看我?」 飛鵬道:「侄兒一向在省城有些事,昨日才回來。聽得說姑母患病,不意就憔悴到這步田地。」 只見張華抱入四樣吃食,道:「這是黎大爺送太太的。」 放在地下桌上。黎氏道:「來就是了,又送東西怎麼?」 又道:「你可知道你表弟的事體麼?」 飛鵬道:「也聽得人傳說,卻不知詳細。」 黎氏有氣無力的說了一遍,說罷,放聲大哭;又哭不出淚來,在喉嚨中幹吼。飛鵬勸慰了幾句,黎氏又道:「我當日原教同你去。彼時若同你去,那裡還有這些怪事出來?」 飛鵬冷笑道:「侄兒的品行,比尤魁、穀大恩,也端正不了許多。與其教親戚騙了,還不如教朋友騙了,還可氣些。大概財物得失,都是命定,姑母也不必過於愁鬱。只要養息病體。常言說的好:有夫從夫,無夫從子。將來過在那裡是那裡。」 又道:「我聽得吃的是方錦山的藥,他知道脈和病是個什麼?城中有個於象善,這先生是通省名醫,侄兒此刻就去親自請他,還不知他肯來不肯來。」 說罷,同如玉到外邊。 如玉留他吃飯。飛鵬也不回答,一直到大門外,手也不舉,竟騎上牲口去了。 又過了兩天,黎氏越發沉重,飲食到口即吐;即或勉強下去,少刻即大便出來。如玉著急之至,正欲著張華去飛鵬家問請醫話,只見飛鵬家六小走來說道:「于先生坐車來了,現在門前等候。」 如玉迎接到書房內,敘禮坐下,各道敬仰渴慕的意思。如玉問飛鵬如何不來?象善道:「他與弟相交至好,原擬與他同來,不意他今日也有些不爽快。過一兩天,他再無不來之理。」 兩人吃畢茶,如玉著裡邊收拾乾淨,陪象善去與黎氏看了脈,又按摸了肚腹,瞧了瞧大便顏色,方才出來。 坐下問如玉道:「先日可吃的是方錦老的藥麼?」 如玉道:「是。這六七天也不曾吃。」 象善道:「尊堂太夫人病了多少日了?」 如玉道:「可及兩月。」 象善道:「方錦老的藥方,可拿來看看。」 如玉連忙取過二十幾張藥單,放在桌上。象善大概看了四五張,說道:「看太夫人脈,素質即薄弱。此番病源,本於氣壅血滯,兼之肝木過旺,刻傷脾土。彼時只合調氣養血,舒肝健脾,自可無事。行氣去積的藥,一點也用不得。今氣本不足,而日行其氣;血本虛衰,而複攻其積。休說太夫人是六十以外之年,就是一少年壯盛人,也當受不起。況瀉在痢先,脾傳腎為賊邪,最為難治。病至六十日之久,而猶拘治痢,百無一補之說。無怪其真陽散而元氣愈竭也。夫痢有五虛死,而太夫人已居其三:發熱不休一;便如魚腦二;飲食不入三。脈又洪大而滑,數此元氣已盡,火衰不能生土,內真寒而外假熱,實為痢疾不救之症。食入即吐者,是邪在上膈,虛火沖逆耳。此病若在別家,弟即立即告退,斷不肯代先治者分責。然弟與令表兄系骨肉之交;在老長兄雖未識荊,亦久仰豪俠名譽,安可坐視不救?今弟擬一陳方。此藥服下,若飲食少進,弟尚可以次序調理;若投之不應,設有變端,弟亦不肯認罪。」 如玉道:「死生二字,全在先生垂憐。」 說著,淚流滿面,跪將下去。象善扶起道:「尊府有人參沒有?」 如玉道:「連日見家母病篤,正要措辦此物,不意從裡邊書櫃內,尋出五兩有餘的好參來,只是不敢擅投。」 象善道:「應用足矣。」 隨取過筆硯來,開了理中湯,將人參、附子、肉桂三樣,俱用大分兩,下寫「煎妥冰冷服。」 如玉一面著人收抬煎藥,一面備酒飯陪象善。又著打發六兒同車夫飲食。 黎氏將藥吃下,隨即一個女廝出來說道:「太太方才將藥吃下去,肚中響了一陣就瀉了。」 如玉忙問道:「這是何說?」 象善將酒杯放下,只是瞑目搖頭。如玉又問,象善道:「長兄可照前方,速煎一劑熱服,再看何如。」 如玉也顧不得陪伴客人,親自煎藥,拿到裡邊,將他母親扶起。吃下去仍一與前一般。如玉跑出和象善細說。 象善道:「氣已下脫,門戶不固。弟無能為矣!」於是起身告辭。 如玉那裡肯放?還哭著拜求神方。 象善道:「長兄休怪小弟直說。大夫人恐不能出今晚明早。倒是速請令表兄來一面,以盡骨肉之情罷了。」 說罷,連飯也不吃,必欲告別。如玉苦留不住,只得送出大門。就煩他請飛鵬快來,象善應承去了。 如玉回到書房,心中大痛,哭了一回。走入裡邊,見他母昏昏沉沉,似睡不睡。問了幾聲,糊糊塗塗說了一句,又不言語了。如玉守在了旁邊,惟有長歎而已。 正是: 藥醫不死病,佛渡有緣人。 寶婺光輝掩,籲嗟鬼作鄰。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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