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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回 會盟兄喜隨新官任 入賊巢羞見被劫妻(1)


  詞曰:
  顛沛流離,遠來欣會知心友。惡兄悔過,不願終禽獸。
  誤入樊籠,幸遇妻相救。羞顏有,倚門回首,猶把秋波溜。
  ——右調《點絳唇》。

  再說朱文煒、段誠得於冰助銀十八兩,本日搭船起身,走了半月光景,到了荊州。在總兵衙門左近,尋了個店房住下。

  到次日早間,問店主人:「林鎮台有個侄子,是去年九月間從四川來的,叫林岱,你們可知道來了沒有?」

  店主人道:「去年九月間,果然有大人的家眷到來。我們又聽得兵丁們說,是大人的公子,並沒聽得說是侄子。如今衙門內大小事務,俱系公子管理,最是明白寬厚。自從他來,把林大人的聲名氣質,都變化的好了,也不曉得他的偉是什麼。」

  文煒向段誠道:「這一定是林岱無疑了。」

  一路還剩下有十三四兩銀子,彼時四月天氣,主僕買了兩件單衣,穿在外面,又換了新鞋、新帽。

  寫了個手本,一個全帖,走到轅門前,問兵丁們道:「署中可有個林諱岱的麼?」

  兵丁道:「此系我們公子名諱,你問怎麼?」

  文煒將手本、全帖,交付兵丁,說道:「煩你代我通稟一聲。」

  兵丁們見他衣服雖然平常,光景像個有來頭的,走去達知巡捕官。巡捕看了手本,又見全帖上寫著「同盟弟朱文煒」,連忙教請入官廳上坐。隨即傳稟入去。

  少刻,吩咐出來開門,慌的大小武弁跑亂不迭。不多時,開放中門,請朱文煒入去相見。文煒忙從角門入去,遠遠見林岱如飛的跑來,大叫道:「老恩弟,真教人想殺!家父在大堂口佇候。」

  又向段誠慰勞了幾句。文煒見林岱衣冠整齊,相貌也與前大不相同,急急的從引路旁邊行走。只見總鎮林桂芳,鬚髮蒼白,站在堂口上高聲向文煒道:「我們日日思念你,不想你竟來了。」

  文煒搶行了幾步,先跪下請安。桂芳連忙扶起道:「你是個秀才,論理不該開中門接你,我為你是個義氣人,又于小兒有大恩,所以才如此待你。」說罷,拉了文煒的手,到了內堂,行禮坐下。

  文煒道:「生員一介寒儒,蹇遭手足之變,與公子有一面交識。今日窮途,投奔階下,承大人優禮相加,使生員惶恐無地。」

  桂芳道:「你這話說的都太斯文,稱呼也不是。你既與小兒結拜了弟兄,你就該叫我老伯,我叫你賢侄就是了。」

  文煒道:「樗櫟庸才,何敢仰攀山鬥?」

  桂芳道:「這還是秀才們的酸話,日後不可斯文,我嫌不好聽。」

  林岱道:「家父情性最直,老弟不必過謙。」

  文煒道:「老伯吩咐,小侄今後再不說斯文話。」

  桂芳點頭道:「著!這就是了。」

  文煒又向林岱道:「自與哥哥別後,真是艱苦萬狀。」

  桂芳道:「你兩個說話的日子長著哩,此刻且不必說,吃酒飯後再說,快叫廚子收拾飯。」

  又向林岱道:「你看他主僕的衣服,和你夫妻來時的衣服也差不多,快尋幾件衣服來換換。」

  林岱吩咐家人們道:「我的衣服,朱爺穿太長大。說與裡面,把老爺的衣服拿幾件來。」

  桂芳又指著段誠道:「這段家人的衣服,你們也與他換了,明日一早傳幾個裁縫來,與他主僕連夜趕做。」

  說罷,又向眾家人道:「聽見了麼?」

  眾家人連聲答應。

  少刻,嚴氏請文煒入去相見。桂芳道:「還早哩,等我說完了話,你們再相見罷。」

  文煒道:「老伯大人,春秋幾何?」

  桂芳道:「六十三了。我只是不服老,如今還可拉十一二個力的弓,還敢騎有性氣的馬,每頓吃四五大碗飯,晚間吃十來個點心才睡的著。」

  文煒又道:「還沒有拜見老伯母。」

  桂芳道:「他死了十三四年了,如今房中有幾個小女人服伺,我到也不冷落。你今年多少歲了?」

  文煒道:「二十四歲了。」

  桂芳道:「正是小娃子哩。」又道:「內外大小事件,我都交與你哥哥辦理,把這娃子每日家也忙壞了。你來的正好,可以相幫他。」

  文煒道:「衙門中文稿書啟,以及奏疏,請著幾位幕友?」

  桂芳道:「還當的起幾個。前幾年有個張先生,是北直隸人,與我脾胃甚相投合,可惜就死了。年又請了個吳先生,是江南人,于營伍中事一點夢不著,且又最疲懶不過,終日家咬文嚼宇,每夜念誦到三四更鼓,他還想要中會。我也最懶於見他,嫌他之乎者也的厭惡。他背間常和人談論,說我是一字不識的武夫。我背間拿他做的書劄文稿請人,有好幾個都說他不通妥。如今有了你,我不要他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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