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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草莽中英雄擇主 朝廷上臣主荒淫(2)


  且說那張弘策,你道是何人?原來就是張弘遠的兄弟,蕭順之的小舅子,與蕭衍同年生的。當初生他這日,家中有兩幅青龍白虎畫兒掛在堂中,他父親張敏見妻子呂氏臨產,遂在堂中焚香祈保。正拜之間,忽起一陣怪風,將那幅白虎畫直刮得劃喇喇的亂響,早將兩支蠟燭刮得火光慘慘,冷氣森森。

  張敏只俯伏在地,不敢抬頭,只聽見耳邊呼呼風響。及風定了,張敏抬頭只見畫上那只白虎朝著張敏擺尾搖頭,竟跳將下來走入後堂。張敏見了大驚,慌忙立起身來,只見那虎已影影跑入房中。張敏一發著急,只得大著膽走到房門邊去看,早聽見呂氏在房中養下一個兒子了。及張敏進房,並不見有虎,心知奇異,不便就說破,複走得堂中,但見燭火依然,畫上白虎照舊。張敏忙添香剪燭,深深拜謝。自此撫養成人,取名弘策。

  且喜這弘策自幼資性聰明,更兼勇力。嘗在睡臥時,人便看見有虎蹲伏在他身傍,及趕到他身邊,卻不見,人人稱奇,說他是個老虎精。到了十五歲上,亡過父親,未幾長兄張弘遠也死了。這張弘策到了二十歲,早已學成文武,淹貫韜略,又知山川形勢及江南戶口錢糧,便細細畫了圖兒藏貯。今見齊寶卷荒淫無道,殘虐蒼生,每欲致身委仕,與百姓分解倒懸。卻又見齊運將衰,非吾之主,不但不能申志,抑且明珠暗投,故懷才抱器,鬱鬱不樂。又時常聽見母親說他外甥蕭衍豁達英武,當初曾有異人望王氣尋他,說他有帝王之分,近來見蕭衍領兵征伐,所向無敵,又聞得招致英豪,欲成大事,張弘策雖有欲去之心,只因老母年過七十,不敢遠行。

  這呂氏見他蓄志不凡,因對張弘策說道:「汝父兄早喪,且喜你學業自成,若只管懷寶迷邦,雖生何益。況當今國事如此,立見其亡,莫若進取功名,以成爾志。」

  張弘策忙跪下說道:「孩兒父親早棄,手足凋零,蒙母親訓育成人,即日夕承歡,已不能盡孝,況且今上失德,豈可失身赴火。功名二字只好姑待將來。」

  呂氏聽了,說道:「你此言差矣,古來忠孝焉能兩全。你今為我一人守此小節小孝,獨不念天下蒼生,苟能建功立業,光耀前人,而成大孝大節,豈不更愈乎!我聞得你外甥蕭衍英武天生,且素蓄大志,今在雍州,你可去投之,勿違吾言。」

  張弘策拜領母命,便要思量打點出門,卻一時無伴同去。因想道:「我久聞得曹子震英勇絕倫,向系通家,各自長成之後,不曾會面。我如今何不去訪他一訪,邀他同行,亦是妙事。」

  遂一路訪到曹家,使人進去通報。曹景宗慌忙迎入。兩下叔禮過,張弘策見他生得如此奇貌,暗道:「果然名不虛傳。」

  因說知始末緣由。曹景宗方知是通家弟兄,便重新施禮,將張弘策細看,只見他形如病虎,臉似炭團,兩道雄眉插入鬢中,暗暗驚異。兩人坐定,張弘策說道:「小弟自從先人與令先尊棄世後,各不通問久矣。不意吾兄英雄出眾,甘心遁跡,不識何故?」

  曹景宗道:「小弟幼乏良師,徒具口腹,不過食粟而已。況當今世故紛紛,賢愚亂雜,不知誰為可事之人,若事庸主而求榮,又不若苟全性命于山林,隨我所欲,故小弟不求聞達耳。」

  張弘策道:「仁兄高論固妙,以弟愚意,則又不然也。當此國家顛覆,生民塗炭之日,能具此撥亂反正之才,劻勷之術,苟擇主而事之,上可拯濟蒼生,下可以博封蔭,況天生人才以供一代之用,安能泯滅哉!今聞到蕭衍英明天縱,在雍州招致賢豪,久懷大志,以兄之英勇而事之,即其定中原亦易易耳。」

  曹景宗道:「兄言固是,但弟聞文王臨渭水而聘姜尚,湯王訪版築而征傅說,劉主亦三顧草廬而起臥龍,君子待價而沽,未聞懷玉求售。蕭衍雖雲天縱,我輩又豈幸求也。」

  張弘策聽了,徐徐說道:「此一時彼一時也,昔仲尼席不暇暖,孟軻東西南北,志在匡君救民,如今之世更有不堪言者乎!今齊魏平分,諸王峙立,朝更暮改,只可行桓文事業,棄暗投明,偏安鼎足而已。若必待征待聘,非盛世可比也。」

  曹景宗聽了,一時大喜,道:「真賢兄高論,實起小弟愚蒙,但蕭衍今鎮雍州,無進身之地,又將奈何?」

  張弘策道:「蕭衍的先君即弟之姊丈,當初亦與先尊相交莫逆,兄如不棄,小弟願為薦賢之行。」

  曹景宗大喜道:「若得兄引薦,誠弟之大幸也。」

  於是二人說得投機,各吐胸中本領,盤桓了數日,遂約定日期同行。張弘策辭別還家,細細告之母親,呂氏亦甚歡喜。張弘策將家事料理一番,囑妻子侍奉婆婆,即日收拾行囊,拜別母親,母子流淚一番,帶了家人出門而來,正是:

  母賢子孝自天然,一旦分開誰不憐。
  不是貪榮忘定省,從來忠孝不能全。

  張弘策含淚出門,到了曹景宗家中,曹景宗的行李早已齊備。次日即同張弘策起身,望雍州曉行夜宿而去。

  此時蕭衍在雍州日與柳慶遠籌謀劃策招納,賢豪接踵而至,又軍威大震,遠近皆服,四境帖然安枕。蕭衍因在宦邸寂寞,遂納丁氏令光為妾。這丁氏姿色甚美,世居襄陽,生於樊城,父母生他之夜,紫煙滿室,有神光之異。到了十餘歲上,在學中讀書,取名令光。忽有一相士走過,見了丁氏甚是稱異,因對人說道:「此女後來貴不可言。」

  這年十四歲得事蕭衍,丁氏幼時左臂上有一赤痣,其大如拳,父母請醫療治,終不能去,及嫁蕭衍之後,不覺赤痣漸消,自嫁過來與蕭衍甚相恩愛。過了些時,早按到了正夫人郗氏,蕭衍令丁氏拜見。郗氏見了,心中甚是不快,欲待發作,卻見丁氏樣樣小心謹慎,絕不邀憐奪愛,甘守寂寞,郝氏無處生端,堅忍而不發。正是:

  從來二女不同居,水在難容火有餘。
  縱使一時顏面好,其心到底費躊躇。

  卻說齊寶卷自從削降諸臣,遂滿朝無人敢言其過失,只在宮中日與茹法珍、梅蟲兒、王咺之尋歡作樂。三人專權恃寵,阿諛百般,不是臣贊君為堯舜,就是君羨臣為伊周。忽一日,宮中失火,延燒千百餘間,將芳樂宮、玉壽宮、仁壽宮,諸般大殿俱燒毀個乾淨。各官俱上表章道:「天降災異,殘毀宮闕,乞陛下修德行仁,挽回天意。」

  寶卷批出旨意道:「宮中失火,蓋因群臣失職,至於天怒與朕一身何預?今著群臣各宜修省補過可也。」

  群臣見了,深加歎息。

  寶卷遂宣了茹法珍等,說道:「後宮失火,群臣皆歸咎於朕失德所致,不知所失何德?」

  茹法珍奏道:「外面童謠有雲,柏梁既災,建章是營。據臣看來,今陛下新登九五,氣象必當更新,況此宮殿已曆多朝,其間喪亡不一,故上天毀之,正欲陛下更新耳。外臣淺見,豈得而知。」

  寶卷聽了大喜,道:「卿言深得朕心,外面既有童謠,勸朕經之營之,何不創一建章殿以應之?」

  梅蟲兒奏道:「今陛下富有四海,境內升平,若要製造,必須豐侈奢華,方顯得皇家氣象。依臣愚見,乞將宮中這些牆垣擴充廣大,若要蓋造庭台樓閣、園囿池沼,必須選人各處尋取奇木,方可製成畫棟雕樑,以見皇家之富麗。若要風流活潑,再引江水流入宮中,五步一樓,十步一閣,曲水流觴,周圍環繞,則樂山樂水,陛下已極智仁之樂矣。若喜風趣,再覓民間花卉充實其中,以供遊玩,池沼之中必用闌橈畫槳,使宮女學習吳歌,往來其中,聖上獨坐憑欄觀之,不亦樂乎。」

  寶卷聽了,滿心歡喜,道:「賢卿妙制,俱匪夷所思,可謂盡美矣。」

  梅蟲兒奏道:「此雖盡美,尚未盡善。若要盡善,除非於其中精求美色,承歡迎笑,方有情態。然求美色必在少年,今宮中美女,非為不多,然俱是先帝所選,至今皆是二十以外,半老佳人,興闌色少。今陛下欲盡人生多樂,可傳旨意,著親信之人挑選民間姿色女子十三歲以上十八歲以下者,充滿內庭,方足備陛下不時之游幸。臣之愚見如此,不識有副聖懷否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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