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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二回 念疾苦一輛尋源 審形勢三年奏績(1)


  傳說浮石山川起祖發源,皆由落鵬嶺後之月灣山自北海中湧起特立,兩角分張,中心灣回,如月初生形狀。再起迭障層巒,擁護一條聳橫千里的峻嶺,插天排列十九支峰頭,分落十九道龍脈,惟中峰最高,如元圭挺立。兩邊似翅翼舒張,若大鳥落地之狀,因名落鵬嶺。自中峰卸落平陽,複湧起頂,結陽光穀,又名鵬頂山,俗呼為蓬頭山。其脈分三支,水發兩界。

  正脈梧桐串心,節節雙送雙迎,大起大落,護衛周備。行四千里,山回水繞,萬峰端拱,特結岫羅墩。始祖盧生卜居於此,後乃開國建都。其地土質純黃,城色韞彩,遠望如雲,故名黃雲城。其餘氣斷續展布,猶行二千餘裡,止於天姥嶺。嶺後仍舒展氣脈,奔西趨東,共結金羊山、百歲山、赤兔嶺、太陽嶺、火練岡、紫笏峰、赤龍嶺、鬥山脊、杵臼岡、雲平嶺、飛虎穀,而盡於猿啼峽之右。其左支,自陽光穀分落後起頂,結陰岡嶺、天廚山、天樞岫、功曹嶺、抉桑林;天官峰、通明關、禦龍湖。

  陰岡嶺之外,複有數支重複包護,長枝短幹,各有結作。其至長者結烏楓嶺、烏牛山、鬥斛嶺、泰山、青錢山、青豹山、鶴怨嶺、百結嶺、魚腮岡、文離岡、屏風岡、齊霄岡而止。其右技行度,又是一樣曲折走閃,折迭之處,十倍左支:由陽光穀分下起頂,結四輔山,凡有跌落,隨即起頂擺折,橫嶺大灣,面面回顧。陽光谷有天皇嶺、北極嶺、鼓盆嶺、陰旋嶺、少微嶺、天漢嶺、白猿嶺、天鉞山。嶺過白猿山,俱秀麗蜿蜒。白猿嶺之高峻過於諸嶺,與陽光穀相等。其下跌斷崩洪,度水再起天鉞山、寶蓋山、天煞峰、長輝山,又斷而複起,結大中山、天貴穀、天屏山、更點山而止。其水之源俱發于陽光穀。左界清,右界濁。盧生亦名左為渭川,右為徑川。左水因山麓俱系堅石,並無土壤,因此碧清見底。而所彙集各溪澗川壑之水皆然。凡經由之道,自北灣環而南,出禦龍湖又折而向北,往返三折,經合璧嶺、常山嶺、芰頭溪、濫柿河、水蛇渡、獨鎖渡、蜒蚰渡、小溪口、香爐山出洋。其河底天生一道石埂,亦自陽光穀起,隨河屈曲而行,或高或下,直到海口入洋,結亂石島。

  其右界水源本與左界一樣清澈,因四輔體質似土非土,似石非石,鬆脆殊常,性極饒美,茂竹樹,榮五穀。奈逢根株脹撬,俱墳起蓬鬆,一經風雨,飄流入河,則為淤泥。所以其水漸遠漸濁。在白猿嶺之內,兩岸多山谷夾流,其水迅急,土壤不能停存。自猿嶺外,兩岸無石,水勢紓緩,砂礫亦俱留積。起先原有疏浚之法,因遇生性逢迎之中大夫魏爵管理河務,以省費媚上,悉行奏裁。島主只道實系真情,不察其為欺偽,准依革除,後遂壅塞,始有水患。又遇不明道理之中大夫朱信心調來辦理,不知浚深之善,惟用築防之功。暫時雖可掩飾蒙混,而歷久為患愈凶,非東堤漲裂,即西岸決崩,無歲無之。樊嗣昌憂思而卒,西山欲治不能。是以餘大忠借此難事窘之。仲卿雖知系大忠奸險,只為河道殃民,必須察訪清白以靖閭閻,所以並不推辭。那引笑、舒太遠二大夫各有僻病:引笑性最多憂,遇著事鰓鰓然,無一件不系向壞裡想,朝中起他混名呼為「晦氣鬼」;那舒太遠性最迂闊,凡事俱歸實濟上辦,從不顧費用多寡,朝中亦起他混名呼為「死石頭」。——俱哂而不與共事。

  二人雖未接武侯教,素常教敬慕在心。今聞請以同行,所以喜出望外。

  當下,隨回到府。武侯治酒于惜陰閣相待,問道:「久仰二位大夫鴻猷,此行座請指示。」

  引笑道:「趙大夫有言:百聞不如一見。須到彼處詳加審視,籌謀斟酌,始可措手。」

  舒太遠道:「必須由下口直溯上流,周回查訪,得悉原本,患方可除。」

  武侯稱善。吩咐家將將車備齊,送二位大夫各紫貝五百枚安家,約定明日動身。引笑、舒太遠道:「所賜受矣,煩掌管遞到捨下。但此次差事,是因子十邑百姓無以為生,起行何可明日!」

  武侯大喜,也不入內,正同二大夫出門,禦者伺候在旁。引笑道:「不須車夫遠行,卑職代禦可也。」

  武侯依允上車,舒太遠執轡,引笑禦行。凡三十裡,相與迭換。

  途中無話,第五日已到蠡口邑——又名涇川口,共行三千餘裡。回車同視,見河防邊岸高峻如城,乃步上觀之,水去堤面只五尺餘,色不甚濁。令渡夫於河中以篙量之,深只二尺,再宥提外到地約三丈有餘。——河底較居民屋脊更高。舒太遠道:「似此河勢,安得不決!居民安得不傷!」

  引笑歎息道:「大禹抑洪水而天下平,今乃遏而揚之,是反大禹之道也!」

  共相籲嗟。于堤上行回,逢有村莊市集,訪詢耆老,當晚投宿。

  次早出坊子視河,見水漸涸。引笑道:「可怪!上流水涸,何也?」

  武侯道:「想必下流水另有源頭。」

  舒太遠道:「徑流如膏,昨日所見雖非碧清,亦不甚濁,足見另有源頭。」

  引笑道:「聞南邊有老蛟窟,大旱不減,常流,在蠡口邑,莫非就系此處麼?」

  舒太遠道:「此處正系蠡口,定然下流之水由窟內出。」

  武侯道:「蛟能暴漲患民,須往視之。」

  乃同過河,循南堤而行約三十餘裡,只見湖光蕩漾,水色蒼茫,平靜如鏡,並無蘆葦菖藻,一派陰寒慘深之氣逼人,四旁絕少居民。武候道:「是也,所言不謬。今且勿論,容後治之。」

  又離湖複往上游而行,視沿途景象問訪邑宰賢愚,俱與地境相符。次日到投鞭邑,見百姓有歡欣之狀,武侯道:「諒岸缺已合攏矣。」

  舒太遠道:「未知如何成功,且往問之。」

  武侯道,「可於肆中小憩,中夥訪詢,不費工夫。」

  乃到肆前下車,隱問店主道:「崩岸系何時合攏的。」

  店主道:「早哩,早哩!方才崩開哩。」

  舒太遠詫異道:「崩開已久,胡雲方才?」

  店主道:「先系本地,今到垂韁邑矣。」

  舒太遠道:「如何垂韁又被崩開?」

  店主道:「哪裡什麼『又被』,就系舊缺未合。刷洗去的,漸慚倒瀉,並非另有崩處也。」

  引笑道:「如何各處百姓無愁容而有喜色?」

  店主視三人道:「老客由哪裡來?」

  引笑道:「從蠡口來。」

  店主又道:「不系黃雲城人氏麼?」

  武侯道:「不是。」

  店主道:「如此說也無妨:本處初破岸時止於數丈,原非沙水漲漫,乃系白黿作祟。邑宰借此苛派故意緩修。後值沙水大至,洗去百餘丈,又不急辦,乃漸瀉至數千餘丈,遂至浩大,難於收拾。下流雖堤築成,奈愈洗愈上,口終莫能合得,正在憂愁時候。百姓之喜者,因前日水大夫到此,訪得官吏借名營私:凡席薪、葦蘆、木石等件,百姓有者,盡差收去,並不給價;夫役工作,邑宰須得庫貝萬枚,加上扣下三分:書辦扣一分,門子扣分半,夫頭扣分半,工作應得貝十枚,只四枚淨到還算好的。今水大夫得知,盡行參拿,勒追給民。合邑百姓被差收去物料,今俱有望,雖未到手,宿怨已舒,所以歡欣鼓舞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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