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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回 隱士避功名奚啻阱陷 忠心甘節義尤切神魂(3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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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郵見垂藤纏結,喜道:「有了,兄耐坐勿急,弟得策矣!」 只見子郵走去複來,如此數次,乃將件東西推下,視之卻系根古藤。子郵上面將根縛于石腰,乃兩手執著緩緩垂落,互相對面僅有二丈遠近,仍往底墜。仲卿道:「子郵哪裡去?」 答道:「仍須再下,方可到兄那邊。」 約有五丈,往松根仰望,蹬著石壁,正欲借勢躍將過來,忽見仲卿坐的樹底下,一團黑暗,乃止住腳。定睛看時,卻系個石岩,上面似具字形,為苔蘚蔓蓋,認不清楚。子郵喜道:「仲兄,洞府在此了!」 仲卿道:「在何處?」 子郵乃縱身躍過,右手執定藤,左手攀著松,翻身跨於幹上。將下面之藤收起,統結於根株道:「我先往看來。」 又縋下去。 仲卿忍不住,也隨縋到岩前。子郵複盤上,扯去苔蘚審視,果然是「九州第一洞天,四海無雙福地」十二個古篆。下來說與仲卿知道,互相驚喜,入內看時,十分黑暗,旁邊半缺如竇,卻有亮光。子郵道:「仲兄在後,讓弟先行。」 二人走到裡面,雖然明亮,奈愈斜愈窄,仲卿不能前進。子郵使出收身束骨法,往前力入。到得盡頭,卻是個洞口,也望得見老人峰。回來道:「錯走了。」 乃同往暗裡摸壁縮腳而行。下了九層石階,大彎轉來,始見亮影;複登石梯,漸見光亮。 石梯約有百級,上面平平坦坦,棟宇晶瑩,花卉繁盛,竹木皆系丹色。只見一個大猿,坐在石上剝取柏子仁。子郵向仲卿駭道:「兄,可系此物?」 用手直指,金丸飛出,只見那猿不慌不忙,用手中柏子擊來,將丸子打落。子郵連指兩指,兩個金丸聯出,那猿用兩指撚著一個,用手打落一個。子郵欲向前擒拿,仲卿看道:「不可錯誤,先前系純青,此系純白,得道仙猿,莫誤傷也!」 乃走向前拱手道:「猿公請了。」 白猿也起身,將兩手交起,似還禮之狀。子郵道:「古怪。」 仲卿問道:「陳老仙祖可在洞府?」 白猿兩手往後拱去,仲卿乃同子郵往門內走,寂無人聲。又進裡面,轉過第七層,只見上頭坐有一人,隱著石幾而臥。向前看時,卻系老道士,恐防驚動,退將下來。忽聞笑聲道:「仲子來也,仲子來也!」 子郵在下面,見個十四五歲頭髮披肩的童子,自石邊洞中笑出。仲卿轉身揖道:「吳槐仙兄,弟到了。春間承教,寤寐不忘。前日于臨滁,蒙吳賀仙兄教導洞府,今日幸得造謁,何快如之!」 吳槐答禮道:「仲子名隸仙籍,自應歸來。但所言蒙吳賀教導於臨滁,吳賀並未出山。」 仲卿道:「現有韓子郵同會同宿。」 吳槐拱手道:「這系韓子麼?前日令本家湘子在此訪家師,未晤而去。」 子郵揖道:「前日與吳賀仙兄盤桓通宵,甚蒙開導。」 吳槐道:「這又奇了,請到後面看來。」 乃引二人從石邊轉入,卻見吳賀睡在窗前。吳槐指道:「這不是麼?」 子郵道:「想是昨日歸來的。」 吳槐再看腳下麻鞋不在,笑道:「俗心未除,所言不謬,舍弟果出去了。二子所遇,乃其神耳!」 子郵贊道:「仙家妙用,易勝敬羨!」 吳槐道:「凡心脫盡便成仙,微末小事,何足愛慕。」 仲卿道:「老仙師幾時方醒?」 吳槐道:「才睡如何便問醒?就系極快,也須三五百年。」 仲卿道:「如此,弟等去也。」 吳槐道:「哪裡去?」 子郵道:「有不共戴天之仇未報!」 吳槐道:「仇人是誰?」 仲卿道:「趙氏。」 吳槐笑道:「天之所興,誰得而廢?韓、李二公食祿死事,理所當然,而今已成正果,何必更為煩勞?害韓公者又俱除滅,猶有何仇乎!二子既知趙氏之非,胡昧韓、李之不善?」 仲卿道:「二公為國捐軀,並無背謬。」 吳槐道:「使其不仕,而安于南畝西疇,焉得喪亡性命!惟欲逞其才藝,思量名標麟閣,功垂竹帛,以致身死家傾,後嗣之存如線,安得不歸咎於其身?」 子郵道:「大丈夫自應隨時建德成名,流芳百世。若人人甘死牖下,天下事孰旨為之?」 吳槐道:「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為之,何必自我!天下未有我之先,事何人為?我既往之,後事又何人為?總是道德之心,不勝功利之欲,故為飾說,以致自戕其軀。祖師謂:人入仕途,即如魚遊罟內。若沉潛潭底,遠翔海外,何致雜酸鹹實鼎鼐哉?」 子郵道:「既為男子,不顯親揚名,得毋有負父母,空長七尺?」 吳槐道:「既知顯親,豈不知勞親?既知揚名,豈不知喪名?菽水承歡,親心安佚;以祿而養,親憂得喪。有榮自有厚,有賞自有罰,有升自有降。榮賞升,親亦止於飽暖;降辱罰,親豈堪于焦勞?安能終保其祿養,反多傷親之天年,是顯親反損親也!才學兼優,居於高位,秉國家之權衡,操生殺之機柄,稍欠純粹,則為天下所譏,貽羞青史。入學不優,舉動乖張者,誤國多致喪身。赫赫師尹,民具爾瞻,猶其小也者。」 子郵道:「古聖先賢,皆以致君澤民為教,如足下所言,則皆非矣!」 吳槐道:「生於古時,原應為之。虞夏之後,即不可為矣。使文種長耕於會稽山原,安有屬鏤之痛?韓信終漁于淮陰岸畔,豈受未央之誅!擄於心血,敵亡國定,良犬乃隨狡兔而烹,豈非為欲致君澤民乎!霍光盡瘁,免於其身,而未聞赦免幼丁,以存其家嗣。蕭望之已死,而君猶不知,徒然捐軀絕後,何補于國?陳湯、甘延壽立功異域,刀筆之徒翻削其爵,命幾不保,豈非殷鑒乎!」 子郵道:「此皆昧於進退,故多此失。」 吳槐道:「又有不然者,伍員之於闔閭,言聽計從,褚遂良、長孫無忌可謂得君矣。然而闔閭、太宗以孤托之義,無能辭,卒皆彼雖欲退,其可得乎?」 仲卿道:「師兄之教甚善,弟等非不知之,若未受恩食祿,自然遵教。但相知最深,受恩最重,仇恨最大,揆於理義,俱不能已曠報仇之後,斷不戀於爵祿,定相從徜徉於山水也!」 吳槐道:「二子勞矣,且請安歇,醒來再談。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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