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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回 隱士避功名奚啻阱陷 忠心甘節義尤切神魂(4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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乃引入左邊石室,只見如床一般大塊青石,兩頭兩塊小石如枕,並無被褥。仲卿恐其寒冷,吳槐道:「此系石床,峰上移來,為容成老祖下榻。請試睡去,看比細席如何?」 二人坐上,卻溫和綿軟,因奔跑勞過兩日,放倒頭就睡。 仲卿心煩易醒,輾轉久之,不復成寐。子郵鼾聲方盛,正欲喊他起來,共論事體,忽聞有人呼道:「亞公,爾好安逸也!」 急答道:「不敢,不敢。」 連忙坐起,只見似人立在戶外,卻看不清楚,聽得聲音很熟。慌離石床,出丹房,下階迎問。 失腳驚醒,方知系夢。坐於地上,細看並無蹤影,想道:「好奇怪也,方才明明系潞州呼聲,如何卻系夢,又如何跌倒在階下!」 再看星月滿天,光彩盈室,竹樹參差,地上並無花葉枝柯之影,甚為詫異。信步徘徊,穿徑出垣,瞥見對山懸掛白龍,從峰顛飛下,直到澗底,卻久久行而不止,更加驚訝。前往視之,卻是道飛泉,訝道:「這般大瀑布如何無聲,真是奇怪。且看流到哪裡去?」 他沿澗岸行走時,忽聞人語繁雜,仰視又見檣桅列徘。近前問道:「此系什麼地方,船艘裝往何處?」 梢公答道:「此地名大通鎮,系水馬頭,上通楚蜀,下達吳越。」 仲卿道:「由陸入蜀,有盤詰之攪,船中自然好些,且回去招呼子郵同行。」 主意已定,轉身就走,到得三叉路口,忘卻哪條是來時取行的。細看山川,迥然不同,疑惑愈盛。又想道:「與子郵偕行,難免滋事,且單身先去,約定高兄,再來招他未晚。」 乃複到岸邊,問梢公道:「寶船可系入蜀的?」 梢公答道:「是入蜀的,但今日方才到埠,貨仍不曾起清,回去尚五日期。前邊第三只系今日開的,水手上岸去了,如要進川,可過去問。」 仲卿乃到前邊來搭船,梢公道:「你可系仲卿,可系韓速?」 仲卿笑道:「我卻姓古名璋,不知什麼重輕含縮!」 梢公道:「不是就罷,而今關上要查問哩!客人既非他們,我將魯香姓名填人票單,就免得過關耽阻了。」 忽聽得艙內喊道:「船家說過不搭人,這是做什麼?」 梢公回道:「二位船價太少,搭的客人只在前艙便了。」 向仲卿道:「魯客人進去,可將中門關斷。船錢飯食的規例曉得麼?」 仲卿道:「請教。」 梢公道:「白金二兩,神福酒菜俱在其內。」 仲卿道:「依你就是,但行李不暇回取,將若之何?」 梢公道:「這大通鎮上,怕買不出?」 仲卿乃上岸,置辦鋪蓋回來,水手埋怨道:「買多少物件,耽誤了數十裡好風!快些走罷,讓我們好扯篷開行。」 仲卿上船,見艙雖小,但僅有兩客,年貌相去不遠,只在十五六歲之間,好像子郵,愁容滿面。仲卿拱手道:「借光。」 二人看仲卿不俗,起身道:「有褻。」 仲卿問道:「尊容上姓?」 答道:「弟等姓白。」 仲卿道:「貴處哪裡?」 答道:「隴西。」 仲卿因其先阻梢公搭客,似有厭煩的意思,便不深談,將中艙門關好。常時只在船頭看山飛樹走、水反雲停的景致。 這日停泊湖口,聞中艙歎道:「往年經過,何等氣象,今朝脫難,僅此而已!」 相與泣下,又不敢出聲。仲卿想道:「言論恰似淮南聲音,未知重進近作何狀?若亦敗亡,此必是其子弟。」 乃由篷上走入後艙,見梢公、水手俱上岸去了,即轉到中艙。見兩客人,一個拐在榻上,一個坐在機上,便拱手道:「二位先生請了。」 齊起身答道:「不敢。」 仲卿道:「今日風頂,船似難開,可上岸觀觀湖山景致。」 答道:「素性不諳,請便少陪。」 仲卿道:「同游方有趣味,君等無興,我也索然。敢問二位先生大名?」 榻邊的道:「小弟名英,舍弟名華。」 仲卿道:「府上不似隴西聲口,確像淮南。」 白英道:「常往來于淮陰、廣陵。」 仲卿道:「敢問李節度近日若何?」 白英道:「與足下有何瓜葛?」 仲卿道:「也曾相認。」 白英道:「已殉周朝國難了。」 仲卿道:「先生莫非其族?」 白華道:「足下誤矣,我姓白,他姓李,如何為之族?」 仲卿笑道:「姓隨便說,耽不住你假借。」 白華道:「便是其族,爾意欲何為?」 仲卿道:「聞得此處懸有賞格,稱淮南有子脫逃,拿獲者賞金千兩,所以問之。若是遇見,查明擒住,好請賞也。」 白英頓了頓笑道:「吾等正是,足下可拿去請賞。」 白華道:「我們正欲拿你,為何連行李俱無?若不系仲卿,如何驚慌,答出古璋名姓?」 仲卿笑道:「不敢相欺,小弟正是仲卿,前同韓子郵到淮南,欲請李公進兵,聞患病臥床,住下十日,不得痊癒,始舍往川投友。因路上盤詰得緊,故繞道過江入蜀。」 白英道:「韓子郵何往?」 仲卿道:「恐同行招事,乃留彼於山中。」 白華道:「爾系逃亡,卻非仲子,休打誑語!」 仲卿道:「何也?」 白英道:「亞公、子郵圖形發到淮南,節度公供之書室,朝夕焚香,弟等亦常瞻仰。今細看足下,雖然卓犖,但眉目全非,如何冒得?」 仲卿道:「要看真眉目麼?」 白英、白華道:「實願見之。」 仲卿往後艙,用碗取得江水,微聲密禱,將袖往上拭拂,即刻還出舊樣,笑道:「請視原仲卿。」 二人仔細看定,驚道:「此何理也?」 慌慌下拜道:「夙仰豐神,今獲謁見,萍水相逢,皆系同心報國,竊幸附驥。」 仲卿慌答道:「如蒙指使,敢不竭蹷!」 三人起來,白英道:「弟實系李節度之子李之英,這系表弟王之華,先姑丈王清憂國喪身,遺此一線,先父愛之如子。及後逆知大勢已去,事不可為,誓死報國,命愚弟兄避跡,留存王氏、李氏宗祧。弟等不忍,先父再三催逼,只得從命,始離淮南。嗣又潛入,見父親喪亡,周土全歸趙氏,乃複逃出,欲往吳越。因素悉其懦弱,故轉念入川。高將軍彥儔與先父有八拜之交,且到彼處再作道理。今天使逢先生,諸事皆願指教。」 仲卿道:「彼此相濟,共舒國難,敢不敬從。」 王之華道:「亞公先生,韓子郵實在何處?」 李之英道:「今後不可呼亞公二字。」 王之華道:「我正忘之,我以後只呼古公罷。」 仲卿道:「極好,我也將仲卿藏起,且做古璋便了。子郵實在黃山洞府,他醒時,也系要入蜀的。天下英雄無幾,橫豎皆可會得著。」 李之英又說道:「古公,川中所主者誰?」 古璋道:「亦無第二人可投,與君等相同。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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