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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四回 嘍囉贈寶救冤民 孔目收金寬獄犯(1)


  詩曰:
  有錢十萬可通神,禍轉為祥死複生。
  吏役若非金入手,潘生冤抑倩誰伸?
  
  話說潘有廉在三水縣中上下用了賄賂,設計謀死潘嶼,以除後患。當下複與侄媳韋氏商議。韋氏此際熱血攢心,不顧夫妻情義,取出銀兩,交與潘有廉。潘有廉踅入獄中,見老禁子,說知情節,先送下六十兩白銀,待事體了結,另有酬謝。

  原來這禁子喚作舒寬,年過五旬,未有子嗣,渾家暴氏,娶妾含苞,還有一兩個小廝,一家兒飽食暖衣,盡堪度日。當日舒寬告假袖銀回家,吃罷晚膳,袖內取銀子遞與渾家,渾家一封封接了,萬分歡喜,問道:「這項財物從何處得來?」

  舒寬將前事一五一十的說了。渾家道:「慚愧!今得這幾十兩銀子,我兩口兒老景盡彀快活。」

  含苞在旁道:「老官、媽媽既有了銀子,足以受用,何必奴家在此蒿惱?」

  舒寬笑道:「我娶爾為妾,單為著生男育女,接續香火,一家骨肉,怎講這『蒿惱』二字?終不然有了銀子,你便怎麼?」

  含苞道:「原來老官兒為無子娶我哩,若這樣損人利己,幹那沒天理的事業,不要講今生無子,兀該罰你五七十世做個孤老!」

  舒寬笑道:「我也知道賺這銀兩是喪心損德的勾當,但我這忤逆道路,不恁地行事,你兩個婦人家只好呷風!」

  含苞道:「不然。自古說:天不生無祿之人,地不長無名之草。假如不去充這禁子,終不到餓死的地位。你方才講潘嶼早年父母雙亡,單單孤子一身,那獸伯、惡妻串同謀陷,一個為圖謀家產,一個為色欲喪心,故造下逆天大惡。你老人家為著甚來?可憐,可憐!竟不去思前算後,只為著幾貫臭錢,好端端害人性命。」

  舒寬道:「生計如此,教我無可奈何。」

  含苞道:「你兩個老人家,且把心頭摸一摸,看你貪了賺錢,謀害了潘嶼之命,豈不是絕其後代?你又思想生出兒女來接續香火,只怕皇天有眼,這世裡休要指望!」

  暴氏聽了,點頭道:「有理有理,老子快把銀子還了這廝,莫要行此昧心之事。」

  含苞道:「媽媽又差了。若還了那廝的財物,畢竟另尋門路,終久潘嶼難免一死。」

  舒寬笑道:「替那廝行事,你講傷了天理;不收他錢時,又說差了念頭。進退觸籬,實為難處。」

  含苞道:「據我主見,管取不難。如今且將銀兩收下,那廝來催逼下手時,你複道獄中耳目較近,急切裡不能動手,捱至大爺審斷後,若出豁了小潘罪過,這是天開眼了;倘斷定小潘抵命,少不的遞解上司,亦當與彼說知,途路防人暗算,萬一救得此生,也是你老人家一樁大陰德。」

  舒寬道:「這也是了。但這六十兩銀子如何發落?」

  含苞道:「更是易事。將銀子秤估明白,用紙封固,上面開寫某年月日潘某賄囑者。倘若告發,執此對理,銀子拚的入官,那凶徒難脫謀陷親侄的罪哩!設使不行索取,捱過一年半載,待事務完結時,落得將那銀兩用度。這不是不損心田、不折便宜的勾當?」

  舒寬夫妻兩口兒喜的拍手打掌,就於燈下把那銀子封固停當,封口押了花字,這一面志記月日情節,交與含苞收。了,大家且吃一回酒,歸房安宿不題。

  再說本縣公人齎了關文,往清遠縣投下。縣尹隨即拘喚大羅山地方保正,捱查羊雷親族。地方稟覆:羊雷系孤村居住,並無族派至親,只有老母,年已八旬。回岐驛前富戶卞心泉,系彼姑表兄弟,若拿此人,或知去向。知縣暗想:「那老婆子拘他何用?」

  只僉下牌票,差弓兵健捕拘提卞心泉至縣。

  監內提出潘鹿,交與公人,並至峽山,取潘嶼屍首回三水縣來。潘有廉父子預先東門外飯店等候,一概公人、押解、打屍人等,都待酒飯,各各贈了銀兩,將卞心泉帶出外廂,悄地與潘鹿把言語穿插定了,然後帶二人往縣中來。恰值知縣坐衙,公人帶潘鹿、卞心泉直入公廳回話。知縣各審口詞,即把二人監禁。潘有廉在衙門上下佈置已定,專候大爺詳審。有詩為證:

  妄圖分外金資,豈顧律中法度。
  計成布網張羅,何必放鷹見免。

  且說縣尹親往郊外檢驗潘嶼屍首,果有重傷,逐一開明,帶回衙內,盡拘一干人犯,當堂複審。先喚潘鹿問道:「誰是你的家長?」

  潘鹿指定潘有廉道:「這是小人家主。」

  知縣又問:「你家主交托多少資本與汝生理,何故殺死潘嶼?」

  潘鹿道:「家主付小人二千三百兩銀子,隨大叔至浙西收買段匹,不期行至峽山嶺上,閃出一個黑臉長軀大漢,攔定潘嶼,一叉搠死。彼時小人驚倒,叩頭求命,幸大叔從旁解勸,又叮囑了言語,同赴清遠縣中出首。感遇大爺參透真情,將小人等三人系獄。不知後面怎麼將大叔與那黑漢釋放去了,只留小人受苦。

  今幸青天爺爺超拔回鄉,再見天日。」

  知縣笑道:「據此論之,的系潘嶼見財起意,于路勾合凶漢羊雷,殺死潘嶼,劫。去銀兩無疑。此是劫殺重情,罪應大辟!」

  潘嶼高聲叫屈,又被拖翻,打了三十脊杖,只得屈認成招。知縣又喚卞心泉喝道:「汝這惡奴,何故窩藏羊雷,不行首告?多應是坐地分贓,共圖謀害。」

  卞心泉道:「小的與羊雷果系姑表弟兄,只因他恃勇肆惡,暴戾不仁,小的斷絕親情,久不與他來往。今日拒捕逃竄,小的怎知去向?」

  知縣道:「汝若還了羊雷蹤跡,即放汝回去。不然,今生休想出獄矣!」

  卞心泉悲嚎不已。知縣喝教行杖,也打下三十脊杖,依然下獄監禁。潘有廉暗對舒節級道:「前次大哥言耳目較近,不敢轉動,已耽擱了幾個日子。

  今惡侄供罪成招,左右是個死數,求作速下手,了斷一事。」

  舒寬應允回家。當晚心下躊躇不決,悶悶地吃了幾杯酒,除下巾幘,正欲尋唾,忽聽的門外叫:「老舒開門,本州島開文拘喚,明早即要動身。」

  舒寬疑道:「既是本縣拘喚,何必乘夜叩門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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