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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回 祖夫人捨不得捉李代桃 蔔公了慌殺了移花接木(2)


  祖夫人道:「既如此,我就直說了,若不中聽,戴小姐卻休怪。昨縣尊報小兒奉旨歸娶,想是小兒在京,尚不知管小姐之變,故有此請。明日歸娶無人,察知其事,小兒感管小姐情義之深,定有一番舉動,不忍再娶。此雖酬知報德,理宜如此。但長孫一脈,宗祧所系,終非了局,設或再娶。我想管小姐既托戴小姐以事姑,戴小姐何不一發仗義,竟代管小姐以為婦。此雖老身捨不得戴小姐,而欲行權。戴小姐若慨然從而行之,雖另是一局,然尚不出管小姐遺意也,不識戴小姐以為何如?」

  管小姐聽了,假吃驚道:「老夫人之言,果不近情,果不合理,毋怪乎老夫人之不輕於言也。令郎榜眼,今非昔比,乃玉堂金馬貴人也。奉旨歸娶者,管侍郎女也。縱管小姐有變,豈少公卿之女,怎能議及寒賤?」

  祖夫人道:「賢愚品也,貴賤遇也,當取其實,不當循其名。即小兒之慕管小姐,亦慕其詠雪之長才,答聘之佳詠,並禦變之妙智,非慕其侍郎女也。我看戴小姐,賦窈窕之容,抱幽貞之性,朱嫌其赤,粉壓其白,誠絕代之佳人也。至於受死亡之托,而死不變心。事疏遠之人,而有知骨肉,雖古賢媛莫能過也。惜管小姐遭變,未接其芳香,而今怏怏。然私心揣度,設或見之,則比于戴小姐不相上下。我不敢重死而輕生,亦不敢貴名而賤實。戴小姐與管小姐周旋久,不識以老身之言為何如?」

  管小姐聽了,嘻嘻笑道:「老夫人怎看得這等分明。且候令郎榜眼歸時,迎娶無人,再當別議,此時未免太早。」

  遂辭別而歸。祖夫人知道,留她不住,惟執手留連,再三訂後會之期。正是:

  若信虛名最誤人,但隨兩耳失精神。
  誰聲誰色誰形影,明眼方才認得真。

  祖夫人送了戴小姐回去,且按下不題。

  卻說卜成仁,自管小姐死後,便癡癡呆呆,見神見鬼。雖眼前不見管小公子動作,還怕管侍郎回朝報仇。雖有信求父親挽回,猶恐挽回不來,未免愁悶。再不想到長孫肖連科中了,又殿了榜眼。忽然見報,直驚的一個小死。驚雖驚,卻還認他新中了,自然要在翰林做官。況他又是滄州人,定然要接母親,不是還鄉,便是上任,再沒個又到青田來的道理,略略放心。過了半月,早有人紛紛傳說奉旨歸娶,這一驚真要驚死。還恐傳聞之信不確,因又來見縣尊打聽。

  李知縣道:「怎麼不確,本縣已替他置了新屋,候他衣錦歸娶。」

  卜成仁聽見是真,一發嚇慌了。因問道:「他奉旨歸娶,不知娶何人?」

  李知縣道:「一定是娶管小姐了。」

  卜成仁道:「管小姐已死,卻娶何人?」

  李知縣道:「若歸娶無人,只怕還要波及到賢契,賢契也要早為之計。」

  卜成仁已自驚慌不了,忽又聽見說要波及到他,一發驚慌。早不覺屈了雙膝,跪在縣尊面前,再三要求他救命。李知縣忙扯起他來道:「本縣向日因徇了賢契之情,追出他的玉支機來,得罪於他。如今匆匆置屋周旋,尚不知可能周旋得來,所謂自救,尚且不暇,焉能又有餘力庇及賢契。我且問賢契,向日上庫的玉支機,賢契上價取出又作何用?」

  卜成仁道:「並未他用,原為長孫無忝轉定下舍妹了。」

  李知縣道:「這又奇了,他既定了管小姐,為何又定你令妹?」

  卜成仁道:「有說也。只因治晚生要求管小姐,欲長孫無忝貪此棄彼,故以此為香餌之釣。彼此說合,雖不啻再三,然俱非實情。」

  李知縣道:「若果如此,則賢契尚有一線可救。」

  卜成仁道:「有何可救,萬望見教。」

  知縣道:「他聘令妹之事,昔日雖說是假,今日他一個榜眼,也不辱了你尚書的門楣,何不間認了真,等他歸娶之時,竟公然執聘請嫁與他。他見管小姐死了,或欣然願娶,亦未可知。嫁娶若成,則管小姐威逼之事,自不問了,豈非救你之一線。」

  卜成仁道:「老父母之算,可謂妙矣。但慮長孫榜眼為人最重情義,況他與那管小姐的情義又更重。他若知管小姐死了,定要為管小姐報仇,哪裡便肯改娶。不知可還有別策使他不追究,而竟娶則妙了?」

  李知縣又沉吟半晌道:「既是這等說,我又有一法。我想他在京中,既請旨歸娶,自然不知管小姐之變。待他來娶之時,等我與管公子說知,央他不要說出管小姐之死,竟將令妹充做管小姐,暗嫁與他。等成親之後,再細細說明,那時銀河已渡,玄霜搗成,再愁他做甚。縱使有言,亦不為大害矣。」

  卜成仁聽了,大喜道:「此計妙甚。容歸與舍妹言之,若舍妹允從,再來懇求老父母與管公子去說。」

  說罷別去。正是:

  只知罪當死無辭,誰料團團都是疑。
  到得機關看破後,方知久已失便宜。

  卜成仁雖與縣尊商量,要將妹子充做管小姐去嫁與長孫肖,是一條妙計。及走到家裡,要向妹子開口,又知妹子年紀雖小,卻為人言語不苟。因向日騙他的玉支機詩去答聘,被他絮聒了一番,今日如何又去開口。若妹子不嫁他,明日長孫肖歸娶無人,追究起來,這一死何辭。無可奈何,只得先進來下一禮,求母親鄭氏道:「孩兒的死期將到了,母親知道麼?」

  鄭氏道:「我怎麼不知,只是沒甚救你。」

  卜成仁道:「母親若肯救孩兒,倒有一個妙法,只怕母親不肯。」

  鄭氏道:「癡兒子,怎說此呆話。你父親有幾個兒子!若是有法救得你,便割我的肉,我也不惜。有甚妙法,可快快說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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