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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回 花姨月姊兩談心(4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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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猜疑間,只見白公提起筆來,行雲流水一般,不消片刻,四韻皆成。白公做完,眾少年連忙取來看,只見上寫著: 鶯聲如織燕飛忙,十裡湖堤錦繡香。 日蕩芳塵馳馬路,春閨笑語球蹴場。 山通城郭橋通寺,花抱人家柳抱莊。 若問東風誰領略,玉簫金管在沙棠。 ——金陵皇甫老人題 眾少年看了,都吃驚道:「好詩好詩,又如此敏捷,不像是個不讀書的,莫非是發過的老先生,取笑我們?」 白公笑道:「那有此事,我學生詩雖能做幾句,實是不曾讀書。古人有雲:『詩有別才,非關學也。』」 此時日已西墜,只見接白公的家人,一乘小轎,也尋將來了。白公就立起身來,辭眾少年道:「本該在此相陪,只是天色晚了,老人家不敢久留。」 眾少年見此光景,都慌忙起身相送。白公又謝了,竟上轎,家人童子簇擁而去。眾少年猜猜疑疑,知他不是常人,始悔前言輕薄。正是: 秋水何嘗知有海,朝菌決不信多年。 書生何處多狂妄,只為時窺管裡天。 一日,有昭慶寺僧閑雲,來送新茶與白公,白公就收拾些素酒,留他閒話。因問道:「西湖乃東南名勝,文人所聚,不知當今少年名士推重何人?」 閑雲道:「這湖上往來的名士最多,然也有真名的,也有虛名的。也有那盡日松江來了兩位相公,一位姓趙號千里,一位姓周號聖王,兩個人是真正名士。」 白公道:「何以見得?」 閑雲道:「年又少,人物又清俊,做出來的文章無一人不稱羨。每日間來拜他的鄉紳朋友,絡繹不絕。天下的名公巨鄉都相識,或是求他作文,或是邀結社,終日湖船飲酒不了。前日去見撫台楊老爺,楊老爺甚是優待,說遲兩日,還要請他哩。昨日又有人來求他選鄉會墨卷。若不是個真正才子,如何欽動得許多文人。」 白公道:「此二人寓之那裡?」 閑雲道:「就寓在敝寺東廊。」 白公道:「東廊那一房?」 閑雲道:「不消問得,到了寺前,只說一聲趙千里周聖王,那一個不曉得的。」 白公道:「這等說,果誠是個名士了。」 又說了些閒話,閑雲別去。白公暗喜道:「我原想這西湖上有人,今果不出吾料,我明日去會一會,若果是真才,則紅玉夢梨兩人之事完矣。」 到次日,葛巾野服,打扮個山人行徑,寫個名帖,只說是金陵皇甫,又帶了一個小童,來拜訪二人。到了寺前,才要問,就有人說:「你們料想來拜趙週二相公的了,往東廊去。」 白公進得東廊,早望見一僧,房門口,許多的青衣僕從,或拿帖子,或抬禮物,走出走入,甚是熱鬧,白公料道是了。走到門前,就叫小童,將名帖遞將過去。管門人接了回道:「家相公出門了,有失迎接,尊帖留下罷。」 白公道:「你二位相公,往那裡去了?」 管門人道:「城裡王春元家請去,商量做甚碑文,就順路回拜客去,只怕午後方可回來。這是錢塘張爺請回來,就要去吃酒了。」 白公道:「既這等,名帖煩管門收了,明日再來。」 管門人應聲諾,就問小童:「你老爺寓在那裡,我家相公明日好來回拜。」 答雲在西湖冷橋奏衙莊。說罷白公方才出寺。只見進寺來拜他二人的紛紛,白公心下笑道:「何物少年,傾人如此!」 回到寓所,歇息了一回,將近日落,白公又到西冷橋上閑望。只見一隻大酒船,笙簫歌吹,望橋下撐來。旁邊有人說道:「這是錢塘縣太爺請客。」 不多時到了亭下。白公留心一看,只見縣主下陪,上面兩席,坐的兩個少年,在那裡高談闊論,遠遠望去,人物到也風流。看不多時,就過去了。白公看了,甚是思慕。 到了次日又去拜又不在。直候了四五日,方見一個家人拿著兩個名帖,慌慌忙忙,先跑將來問道:「這是皇甫相公寓處麼?」 家人答道:「是。」 那家人叫快接帖子,松江趙週二相公來拜,船就到了。白公聽見,忙出來迎接,只見二人已進門了,相讓迎入禮畢,分賓主坐下。趙千里就說道:「前承老先生光顧,即欲趨謁,奈這兩日有事於撫台,昨又為縣君招飲,日奔走于車馬之間,是以候遲,萬望勿罪。」 白公道:「二兄青年美才,傾動一時,使人欣羡。」 周聖王道:「孤陋書生,浪得虛名,不勝慚愧。請問老丈貴鄉?」 白公道:「金陵。」 趙千里道:「金陵大邦人物。」 因問道:「貴鄉吳瑞庵翰林與白太玄工部,老丈定是相識!」 白公驚道:「聞是聞得,卻不曾會過,敢問二兄何以問及?」 趙千里道:「二公金陵之望,與弟輩相好,故此動問。」 白公道:「果會過否?」 趙千里道:「去秋吳公楚中典試,要請小弟與聖王兄,他作程文並試錄前序,弟因等社會許多朋友不肯放,故不曾去得。」 白公道:「原來如此,只是我聞得白太玄,此老甚是寡交,二兄何以與他相好。」 周聖王道:「白公雖是寡交,卻好詩酒,弟輩于他詩酒往還,故此綢繆。」 白公笑道:「這等說,可謂天下無人不識君矣。」 又說了一會,吃過茶就起身告辭。白公也就不留,相送出門而去。正是: 何所聞而來,何所見而去。 所見非所聞,虛名何足慕。 白公因歎道:「名士如此,真是羞死。」 不知後事,且聽下回分解。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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