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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回 盧小姐後園贈金(4)


  蘇禦史道:「我既無子,汝又父母雙亡。我春間曾有書與汝,道及此事,意欲叔侄改為父子,聊慰眼前寂寞。至於異日誥贈,當還之先兄先嫂,如不然,則是欲嗣吾宗,而絕汝後也。不知賢侄曾細思否?」

  友白道:「尊叔此意,見之遠,慮之深,使孤子有托,二先人之所深願也。尊叔所願,愚侄未有不願者。」

  蘇禦史聽了大喜,遂擇一吉日,安排酒筵,令蘇友白拜他為父。自此以後,遂為子稱呼。所有府縣司道,及各郡鄉宦,聞知繼了新公子,都來慶賀送禮。不想李中書也在其中,就將寫四景的錦屏送來。

  這日蘇禦史公堂有事,就著交友白,到賓館中來接待眾鄉宦。李中書看見新公子,就是蘇友白,著了一驚,忙出位作揖謝罪。言道:「前日多有得罪,治弟拜客回來,不知兄台為何就徑行了,自是怪治弟失陪,治弟備了些簿禮鋪程,四下訪問,並無蹤跡。以一時俗冗,開罪賢豪,至今悔恨無已,更加為驄馬貴介,真可謂有眼不識泰山,今幸再睹台顏,罪容荊請。」

  友白道:「前擾不勝銘感,小弟緣有簿事,急於要行,又恐複叨纏愛,未及謝別賢主,非敢過求。」

  李中書道:「兄台海量,或不深罪,反之於心,終屬不安。」

  再三謝過,方才眾鄉宦別去。正是:

  接貧驕傲,趨富足恭。
  小人常態,天下皆然。

  蘇禦史公事畢,查點禮物,全銀綢緞食用之物,一概不受,止有書畫文墨,關係讚揚德政者,有款在上只得受了。一一細看,大都套話為多。看到李中書錦屏四詩,清新雋逸,筆墨不群,心下甚愛,就叫衙役掛到後堂,擺列賞玩。適直友白走來,蘇禦史就指與友白看道:「此四詩筆鮮句逸,絕無錐鑿,我甚愛之,恐未必系李中書所作,不知出之何人。我聞汝亦愛詞賦,此詩不可以其應酬而不賞也。」

  友白道:「此四詩實孩兒代筆,倉卒應酬,豈足當父親珍賞。」

  蘇禦史又驚又喜道:「這又奇了,我就疑山東無此俊筆,亦不意吾兒才美如此。我且問你,你如何得代他作詩?」

  友白道:「前日孩兒來時,途中被劫,行李盡失,不能前行。在旅次中偶然相遇,他許贈孩兒盤費,故孩兒代他作詩,只說是送按院,不知就是大人。」

  蘇禦史道:「連日忙乏,我到不曾問得汝,我今春間,著承差接你,你許了來,為何後又不至。今又到此,卻是為何?」

  蘇友白道:「孩兒在家時,出門甚少,原不識路。彼時只道江口大路易行,竟信馬而行,不意錯走到句容鎮上錦石村。次日急欲趕路,不料受些寒病,不能動身,只得借了一個觀音庵住下,養了半月病方好,故失了大人之約。今日之來,就因孩兒在寺裡住,訪知彼地白鄉宦有一女,多才能詩,美麗異常,孩兒妄想,欲求為婦,人人都道白公擇婿甚嚴,不肯輕許,孩兒又訪知金陵吳翰林是他至親,言則必從,今聞吳翰林欽詔進京,故孩兒此來,一則尋訪大人,二則就要央求吳翰林為媒。」

  蘇禦史道:「原來有許多緣故,這白鄉宦想定是白太玄了。白太玄是我同年,他的事我細細盡知。他女兒詩才果妙,此老擇婿果嚴,只因為求婚不從,幾乎連性命不保。」

  蘇友白道:「這是為何?」

  蘇禦史就將賞菊花代父作詩,及楊禦史求親不遂,學保迎請上皇之事,細細說了一遍,道:「以汝才華,求他作配,自是佳偶。吳瑞庵作伐固好,我寫書也有幾分眉目。然此老怪性,且又多疑,尚有幾分不穩。」

  友白道:「為何不穩?」

  蘇禦史道:「你今縱有才情,只是一窮秀才。他科甲人家,恐嫌寒微,故曰不穩。以我想來,目今鄉試近了,我看你才學亦已充足,我與你即早打點,即捐納了北監,竟先去求功名。倘遇少年登弟,意興勃勃,那時就邀吳瑞庵為媒,我再一封書去,就十分有望,不患不成矣。功名既就,婚姻又成,一則遂爾之願,二則悅我之望,豈不美哉。」

  友白及蘇禦史之言,與盧夢梨相合,如夢初醒道:「大人嚴訓,敢不聽從。」

  只因這一去,有分教——龍虎榜中,標名顯姓。婚姻簿上,跨鳳求凰。正是:

  天意從來欣富貴,人情到底愛勳名。
  謾誇一字千金重,不帶烏紗頭角輕。

  不知蘇友白去求功名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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