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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回 蘇秀才窮途賣賦(1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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詩曰: 漫道文章不療饑,揮毫也有賣錢時。 黃金滕閣償文價,白璧長門作酒資。 儒士生涯無壟斷,書生貨殖有毛錐。 更憐閨豔千秋意,死向才人一首詩。 卻說蘇友白曠野被劫,馬匹行李俱無,只剩得主僕兩個空身,一時間天色又暗昏起來,因與小喜商量道:「前面去路遠,一時難到,就是趕到,我兩個空身人,又無盤纏行李,誰家肯留,莫若回到舊主人家,再作區處。」 小喜道:「事出於無奈,只得如此。」 遂扶了蘇友白,一步步複回舊路而來。 蘇友白去時情興匆匆,回來時沒精沒神,又沒了馬,越走不動去。到傍晚將要上燈,方才到得店裡。店主人看見,吃了一驚道:「相公為何又轉來,多分吃虧了。」 蘇友白遂將被劫事,說了一遍。店主人跌腳道:「我先就叫相公不去,相公不聽,卻將行李馬匹都失了,豈不可惜哉。」 蘇友白道:「行李無多,殊不足惜,只是客途遭此,空身如何去得?」 店主人道:「相公且請進裡面用夜飯,待我收拾些鋪蓋,與相公權宿一夜,明日再處。」 蘇友白依他,過了一夜。 到次早起,正與店內人在店商議,只見對門一個白須老者,走過來問道:「這位相公,像是昨日還承差銀子的,去了為何複來?」 店主人歎一口氣道:「天下有這等不平的事,這相公昨日拾了一百二十兩銀子,到一有賜還了人。誰知天沒眼,走到將上路,將自己的行李馬匹,被強盜劫去,弄得如今隻身,進退兩難。」 那老者道:「原來如此,真是好心不得好報,且請問相公高姓,貴處那裡,今將何往?」 蘇友白道:「學生姓蘇,金陵人氏,要到京中見過相知,不意遭此一變,盤纏盡失,老丈何以教我?」 那老者道:「原來是蘇相公,此去京中,只有八九日路,若論路上盤費也消不多,只恐要做行李,並京中使用便多了。」 蘇友白道:「如今那顧得許多,只要路上費用,並行李一二件,得十數金便好了,其餘到京,再當別處。」 店主人道:「小人受蘇相公大恩,這十數兩銀子,我該措辦,只是窮人,一時不能湊手。若是張老爺有處挪移與蘇相公去,容小人慢慢加利償還,不敢少的。」 張老道:「我看蘇相公一表人物,德行又高,又是江南人物,料想文才必定高妙。若是長於詩賦,就有一處。」 蘇友白道:「學生文才,雖未必高妙,然詩賦一道,日夕吟弄,若有用處,當得效勞。」 張老道:「如此甚好,我有一個舍親姓李,原是個財主,近日加納了中書,專好交結仕宦,前日新接院到,甚是優待。舍親送重禮與他,這按院又清廉不受,舍親無以為情,又做一架錦屏送他,因求高手畫了四景,如今還要煩一個名人,做四首詩,標題于四景之後,合成八幅。若是蘇相公高才做得,這盤纏就易處了。」 蘇友白道:「做詩自不打緊,只是貴縣人文大邦,豈無高才,何俟學生?」 張老道:「不瞞蘇相公說,我這山東地方,讀書的雖不少,但只曉得在學業上做工夫,至於詩詞歌賦,其實沒人。只有一個姓錢舉人,會做幾句,卻又裝腔難求。春間舍親求做一篇壽文送縣尊,請了他三席酒,送了他二十多金禮物,他猶不足,還時常來借東借西的。前日為這四首詩,舍親又去求他,他許說有興時再來領教,要我舍親日日備酒候他,尚不見來。若是蘇相公做得時,舍親便省得受他許多氣了。」 蘇友白道:「既是這等,學生便與令親效勞也使得。只是學生行色匆匆,今日去做了,今日還要行,煩老丈就同去為妙。」 張老笑道:「前日一篇壽文,錢舉人做了半個月,難道這四首詩,一時容易就完了?若是蘇相公高才做得完詩,舍親自然送禮物,不敢耽擱。」 蘇友白道:「全賴老丈先為致意。」 張老道:「既如此,就同了蘇相公去。」 蘇友白道:「有多少路?」 店主人道:「不多遠,李爺家在縣東,盧副使隔壁。」 蘇友白道:「既不多遠,我去了就來,有好馬煩主人替我雇下一匹。」 主人道:「不打緊。」 說罷,張老就同蘇友白帶了小喜,徑進城望李中書家來。正是: 要知山路樵攜去,欲見波濤漁領回。 白雲本是無情物,又被清風引出來。 張老帶同蘇友白,不多時便到了李中書家前。張老道:「蘇相公且少待,我先進去通知舍親,就出來相請了。」 蘇友白道:「學生拱候。」 張老竟進去了。蘇友白立在門前一看,只見一帶是兩家鄉宦,隔壁門前,有八根半新不舊的旗竿,門扁上風憲二字,顏色有些剝落,分明是個科甲人家,卻冷冷落落。這邊雖無旗竿,門匾上中翰第三個大字,都十分齊整,一望去到像大鄉宦。蘇友白正看未完,只見內裡一個家人出來說道:「家爺在廳上等,請相公進去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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