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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回 有騰挪背地求人(2)


  蘇有德道:「原來恩師前日之議,不獨憐才,更有此義舉,門生輩夢夢不知,殊為可笑。今日得蒙老恩師覆庇,曲賜成全,真可謂生死肉骨,舍弟異日雖犬馬銜結,亦不能報高厚于萬一矣。」

  因複將禮送上,深深打一恭道:「些須薄物,聊展鄙忱。若是師台峻拒,便是棄門生于門牆之外了,萬望叱存,足征收錄。」

  吳翰林道:「厚禮本不該收,既賢契過於用情,只得愧領一二。」

  因點了四色。蘇有德再三懇求,吳翰林決意不受。又用了一杯茶,蘇有德就起身說道:「門生在此混擾,有妨老師靜養,今且告退,容改日再來拜求台翰。」

  吳翰林道:「本當留此一話,賢契又以賤禮見諒。既如此,改日奉屈敘罷。」

  遂相送而再出。吳翰林信以為然,以為不負以前一番好意,心下深喜。不題。

  卻說蘇有德回到下處,心下暗暗稱快道:「此事十分順流,只消再騙得一封書到手,便大事定矣。」

  過了數日,忽見吳翰林差人,拿了兩個請帖來道:「家老爺請你二位蘇相公,午刻小園一敘。」

  蘇有德忙應道:「老爺盛德,不敢不來領,只是舍弟在鄉間習靜,路遠恐不能來。」

  差人去了。到得午後,竟自來赴席。吳翰林接看相見過,就問道:「令弟得會一會更妙。」

  蘇有德道:「舍弟自從開罪後,就避跡鄉間肄業,今雖蒙老師寬恕,尚抱愧未敢入城,以會親友。倘得邀惠聯姻,則趨侍之日正長。」

  吳翰林道:「志氣舉動,往往過人,可敬可敬。」

  隨擺上酒來,二人對坐,飲酒中說些閒話。只吃到傍晚,蘇有德告止。吳翰林即出一封書來,遞與蘇有德,道:「學生本該陪兄親往,奈朝廷理欽命甚嚴,明後日即安就道,故以此代之,舍親見了,萬無不允之理。俟吉期時,再當遣人奉賀。」

  蘇有德道:「委曲玉成,老師之恩,不可言喻。此去一獲佳音,當率舍弟踵門叩首。」

  遂領了書,再三致謝而出。吳翰林隔了數日,身體莊健,果然進京去了。不題。

  卻說蘇有德得了這封書,遂連夜出城,回到家中,悄悄將吳翰林書信拆開一看,只見上寫著:

  眷小弟吳珪頓首。致書姊丈大人台座前:
  弟自別後,遂馬首北向,不意出城時,酬應太煩,致於感冒,一病幾危,感蒙屢使垂顧,足征骨肉至意,今幸粗安,即欲赴京。茲有言者,向為甥女姻事,曾覓一蘇生者,誠風流佳偶也,弟注意久之,再三媒說,奈彼生堅執不從,弟深怪之,前與姊丈面言者,即此生也,今複自悔,反來懇求,弟喜快不勝,用是重執斧柯,獻之東床,幸姊丈留神鑒選。如果弟言不謬,引之入幕,則鳳台佳偶,星戶良人,大可慰晚年女兒之樂矣。弟行色匆匆,不能多及,乞為原諒。
  不宣。

  蘇有德看了又看,見上面只寫蘇生,並未寫出蘇友白名字來,遂滿心歡喜道:「初意我只打算頂了蘇友白字,今他書上既未說破,我何不竟自出名字去求,就是有人認得,卻也無妨了。況吳翰林又進京去了,誰人對會。倘僥倖事成,後來知道便了,一他退了。」

  算計已定,遂將原書照舊封好。又備了一副重禮,擇了一個好日子,自家打扮得齊齊整整,叫許多家人跟隨,興意勃勃,竟望錦石村來。

  蘇有德要做出嬌客模樣,來到白侍郎門前,便下了馬,借一個人家坐下,叫個家人先將吳翰林的書,並一個名帖送進去,交與白侍郎管門的董老官。董老官見是吳舅老爺的書,不敢怠慢,實時傳進。此時白侍郎,正在夢草軒與張軌如閑譚。你道張軌如行藏,被蘇友白對嫣素說破,小姐自不能容,為何還在此處。

  原來楊巡撫被白公留在後園住時,大家要即景題詩,不期事有湊巧,蘇友白先與張軌如往來時,在園中遊玩,蘇友白興高,往往即景留題,今日無心中,都為張軌如盜竊之用。白公那裡得知許多委曲,每見一詩,必加贊羨,送與小姐玩賞。小姐見蘇友白去後,張軌如詩思更佳,心下狐疑,遂不敢輕易向白公開口,故張軌如猶得高處西席,揚揚得意。

  這日白公正與張軌如閒談,忽門上送上吳舅老爺書來。白公拆開一看,察知來意,心下又驚又喜,不好對軌如說,遂將來書袖了。再接過名帖一看,只見上寫著:「門下眷晚學生蘇有德頓首拜」。白公遂起,對張軌如道:「吳舍親薦一個門生在此,只得去見他一見。」

  張軌如道:「這個自然。」

  遂辭出往後園去了。

  白公出到前廳,就叫人請蘇相公相見。蘇有德見請,才穿了衣巾,步行進來。白公在廳上,向下將蘇有德人物一看,只見:

  衣服鮮楚,舉止高昂。骨豐皮厚,一身乏情韻之姿,似財主而非才人。面白鼻紅,滿臉橫酒肉之氣,類富翁而非賦客。金裝玉裹,請看衣裳。前擁後隨,只堪皮相。

  蘇有德進得廳來,就呈上禮帖,要請白公拜見。白公再三不肯,因是便服,定要蘇有德換過大衣,方才見禮。禮畢,遜坐坐定,先是白公說道:「吳舍親久稱賢契大才,學生多時想慕,今接芝宇,頗慰老懷。」

  蘇有德忙打一恭道:「晚學生後進未學,陋質庸才,過蒙吳老師垂青,拔識謬薦,進於老恩台泰山北斗之下,仰企俯思,不勝惶悚。」

  白公道:「老夫衰邁之人,睹兄青年珠玉,可謂有緣。」

  因問:「高居何處,椿萱定然並茂?」

  蘇有德道:「不幸先嚴見背,止寡母在堂,寒舍處此,僅十七八裡之地,名馬春。」

  白公道:「原來咫尺,老夫不能物色,深負水清之鑒矣。」

  說罷,左右送上茶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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