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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回 一片石送鴻迎燕(2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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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姐道:「是如此說,但我思凡事,只可善善為之,不可結怨,你不記得老爺在京時,只為惡辭了楊禦史親事,後來弄了多少風波。我看張家這畜生如此設謀,決非端士,若使他當場出醜,況蘇生孤族,恐未免又生事端,反為不妙。」 嫣素道:「小姐所慮固是,但如此畏首畏尾,此事何以得成?」 小姐道:「以我想來,莫若叫蘇生且回京城去,不必在此,張家畜生,無人代筆,我再要老爺考他一考,自然敗露而去。那時這叫蘇生,卻求舅老爺來書作伐,再無不諧之理。」 嫣素聽了,歡喜道:「小姐想得甚是有理,蘇相公深贊小姐深情慧心,真不虛也。明日果是佳人才子,天生一對矣。便是嫣素也覺風光。」 算計定了,小姐只把詩箋吟玩。嫣素便去前廳打聽明日,留楊巡撫的事情。到了次日,白公果留楊巡撫不放。張軌如時刻相陪,那有工夫到後園來。蘇友白探知,捱過午後,便依舊閃入後園,竟到亭子上,潛身等候。不多時,只見嫣素笑吟吟走出來,對著蘇友白說道:「郎君好信人也。」 蘇友白忙忙陪笑作揖道:「小生思慕小姐,得奉命趨走,已出僥倖,何足言信。多蒙小娘子以真誠相待,時刻不爽,真令人感激無地。」 嫣素道:「君子既求淑女,安知淑女不慕君子。人同此心,誰不以誠。」 蘇友白道:「小娘子快論,小生仰慕之心愈堅矣。」 嫣素道:「小姐昨日與賤妾再三商議,欲要與老爺說明,又恐事涉於私,不好開口,欲煩郎君當面辨明,又恐郎君與張郎為仇,必多一番口舌,故此兩難。如今算來算去,止有一條好路,叫郎君不必在此,惹人耳目,即速速回去,只央我家舅老爺來說親,再無不成之理。張家厭物,郎君去後,小姐叫老爺打發他去,豈不兩全。」 蘇友白道:「小姐妙算,可謂兩全,但只愁小生此去求人,未必朝夕便來,倘此中更有高才捷足者先得之,那時卻叫我蘇友白向何處去伸得冤情。」 嫣素答道:「郎君休得輕視我家小姐,我家小姐貞心定識,不減古媛。今日一言既出,金玉不移。郎君只管放心前去,定留此東床,待君坦腹。」 蘇友白道:「小娘子既如此說,小生今日便回,即求你家舅老爺去,但不知你家舅老爺是那個?」 嫣素道:「我家舅老爺,是翰林侍講吳老爺,你去問,那一個不曉得?」 正說不了,只聽得外面有人,一路叫進後園來道:「管園的,快些打掃,楊老爺就要進園裡來吃酒了。」 嫣素聽見忙說道:「你我言盡於此,郎君可快快出去,不必再來,就再來也不得見我了。」 說罷往花柳叢中一閃而去。 蘇友白亦不敢久停,也忙忙抽身出來。一路上暗想道:「他方才說他舅老爺是翰林院姓吳的,在金陵城中,翰林院姓吳的只有吳瑞庵一人。若果是他,這又是冤家路窄矣。他前日以女兒招我,我再三不從,連前程都黜退了。我如今反去央他為媒,莫說他定然不肯,就是他肯,我亦無面皮求他。」 一路上以心問心,不覺到了張軌如園裡。此時王文卿因城中有事,連日未至園中來。只小喜接著,打發吃了夜飯就睡了。 次日起來,寫下一封書,留與張軌如王文卿作別。喜得原無行李,只叫小喜牽了馬,仍舊望觀音寺來,一者辭辭淨心,二來就要問他吳翰林,可就是吳珪。恰好淨心立在山門前,看一個小沙彌埽地,看見蘇友白來了,連忙迎上前作揖道:「蘇相公連日少會,今日為何起得這等早?」 蘇友白道:「今日欲回城中去了,特來辭謝老師。」 淨心道:「原來如此,請到小房用了飯去。」 蘇友白道:「飯已用過,到不消了。我且問你一聲,那白侍郎的舅子姓吳的,可就是翰林院吳珪?」 淨心道:「正是他。前番告假回家,如今又聞得欽詔進京了去。他若在家,也時常到這裡來。」 蘇友白聽了,心中著實不快。遂別了淨心,上了馬,轉回村口來。欲要回京城中去,眼見得吳翰林不可求了。欲要再回園中去尋嫣素說明,他已說絕了,不得見了。在馬上悶悶不已,趁著那馬。走一走懶一步。正是: 賢者失意喪家狗,豪傑逃生漏網魚。 君子好逑求不得,道途進退費躊躇。 蘇友白在馬上,躊躇納悶許多時,忽然想起來道:「我前日原為要到句容鎮上,去見賽神仙,因有白小姐一事,遂在此耽擱許久,竟忘懷了。他既知我為婚姻出門,今日婚姻有約,當此進退無門之時,何不去尋他一問?」 遂勒馬往西南句容鎮上而來。 行不上一二裡,心下又想道:「前日要見賽神仙,只為婚姻沒有著落,今日婚姻已明明有了白小姐,我若不得了白小姐為婦。雖終身無歸,亦不他求。求親門路,嫣素已明明叫我去央吳翰林,如今只消自家謀,為何必要去問賽神仙,問了他,他說此事成得,終須要自己去求人,難道他替我作成,他若說此事不成,我難道就依著他罷了不成,莫若還是老了面皮,只依嫣素之言,去央吳瑞庵為上。或者在他親戚情上,肯也未可知。」 心下一轉,遂又勒馬複回舊路而行。 行不上十數裡,因往返躊躇,早已日色平南。腹中便饑,便兜住馬四下一望,只見東南大路旁一村人家,欲要去買些飯吃,又不知內裡可有店鋪。正在徘徊之際,忽見對面一人,也乘馬而來,後面跟隨著三四個僕役。行到面前,彼此一看,大家都驚喜,卻是認得的。那人便先開口叫道:「蓮仙兄為何在此?」 蘇友白忙答道:「我道是誰,原來是言從兄,小弟一言難盡。」 那人道:「久不見兄,時時渴想,既在此相遇,此間不是說話處,幸得寒舍不遠,請到寒舍一敘。」 蘇友白道:「尊府卻在何處?」 那人用手指著路旁村中道:「即此就是。」 蘇友白道:「實不相瞞,小弟此時僕馬皆饑,正在此商量,恰好遇見。既尊府不遠,只得要相擾耳。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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