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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回 窮秀才辭婚富貴女(2)


  便要動一張公呈,到宗師處處去遞。到是蘇友白再三攔阻道:「只為考了一個案首,惹出這場事來,今日去了這頂頭巾,落得耳邊乾淨,豈不快活。諸兄萬萬不消介意。」

  眾人見蘇友白如此,只得罷了。正是:

  三分氣骨七分癡,釀就何人一種思。
  說向世人意不解,不言惟有玉人知。

  按下蘇友白不題。

  卻說吳翰林見黜退了蘇友白前程,雖出了一時之氣,然心下也有三分不過,還要過幾日,仍舊替他挽回。只因聞了白公榮歸之信,與自家欽召還朝之報,與無嬌小姐說知,大家歡喜,便將蘇友白之事忘懷了。吳翰林見召,即當進京,因要會白公,交還無嬌小姐,只得在家等候,一面差人迎接。此時白公實受工部侍郎之職,奉旨馳馹還鄉,一路上好不興頭。不上月余到了金陵,竟到吳翰林家來。吳翰林接著,不勝歡喜。白公向吳翰林致謝,吳翰林向白公稱賀。二人交拜過,即邀入後堂。隨即喚無嬌小姐出來,拜見父親,大家歡喜無盡。此時吳翰林已備下酒席,就一面把盞與白公洗塵。二人對酌,吳翰林因問出使之事。

  白公歎一口氣道:「朝廷之事,萬不可為,前日小弟奉命是迎請上皇,而敕書上,單言候問,並送進衣帛,絕無一字言及迎請,上皇聞知,深為不樂。也先見了,甚加詰問,叫小弟難以措詞,只得說迎請原是本朝之意,然不知貴國允否,故不敢見之敕書,只面諭使臣懇求太師耳。也先方回嗔作喜,允了和議,說道:『雖是面諭,然敕書既不迎請,我如何好送還也,使中國看輕了,須另著人來,若竟自送還,我再無改移。』小弟昨日覆命朝廷,不得已,只得又遣楊善去了。」

  吳翰林道:「不知也先許諾送還,果是實意否?」

  白公道:「以弟看來,自是實意。楊善此去,上皇回來,朝廷事有好多不妥,故小弟忙忙告病回來,以避是非,非敢自愛。然事勢至此,決非一人所能挽回也。」

  吳翰林道:「仁兄曆此一番風霜勞苦,固所不免。然成此大功,可謂完名全節矣。但小弟奉欽命進京,未免又打入此網,卻是奈何。」

  白公道:「吾兄翰苑可以養高,又兼鄉試在邇,早晚優擢,何足慮也。」

  吳翰林道:「賴有此耳。但不知後來楊老可曾相會?」

  白公笑道:「有這樣無氣骨之人。小弟一回京時,即來再三謝罪。後來旨意,說他薦舉有功,升了光祿寺卿,愈加親厚,請了又請,小弟出京時,公餞了又私餞。小弟見他如此,到不可形之顏色,只得照舊歡飲,惟以不言媿之而已。」

  吳翰林笑道:「則不言愧之,勝於撻辱多矣。」

  二人歡飲了半日方住。吳翰林就留白公宿了。

  到次日,白公就要起身,說道:「小弟告病回裡,不敢在府久停,恐生議論。」

  吳翰林道:「雖然如此,暫宿兩三日也不妨,況此別又不知再會何日。」

  白公道:「既如此,只好再留一日,明日准要行了。」

  吳翰林因說道:「前日還有一件好笑的事,未曾對吾兄說。」

  白公道:「甚麼事?」

  吳翰林道:「前日小弟因在靈谷寺看梅,遇見一少年秀才,叫做蘇友白,人物聰俊,詩思清新,甚是可人,隨著人訪問,恰恰李學台又考他著案首,小弟意欲將甥女許他,因遣媒並友人再三去說,不知何故,他抵死不允。小弟無法,只得寫書與李學台,要他周旋。李學台隨寓意學官,傳語蘇生,叫他成就此事,誰知那狂生執意不從。後來李學台無以覆命,因把他前程黜了,他自竟不悔,你道有這等好笑的事麼。」

  白公驚訝道:「有這等事!他不獨才貌,其操行愈可敬矣。士各有志,不必相強。吾兄明日見李學台邊,還該替他複了前程。」

  吳翰林道:「這也是一時之氣,他的前程,自然要與他複了。」

  二人說些時務,又過了一日。到第三日,白公決意要行,遂領了紅玉小姐,謝了吳翰林,竟回錦石村去。吳翰林亦打點進京。不題。正是:

  只道琉璃碎,翻成畫錦衣。
  前程暗如漆,誰識是那非。

  卻說蘇友白自從黜退秀才,每日在家,只是飲酒賦詩,尋花問柳。雖不以貧賤功名動心,每遇著好景關情,自恨不能覓一佳偶,往往獨自感傷,至於墜淚。人家曉得他要求美色,自知女兒平常,便都不求與他講親。他又諒郡中必無絕色,更不題問。一日,春光明媚,正要去到郊外行吟取樂,才走出門前,忽見幾個人青衣大帽,都騎著驛馬,一路問將來,道:「此間有一個蘇相公家,住在那裡?」

  有人指道:「那門前立的不是麼。」

  那幾個人慌忙下馬,走到面前問道:「請問相公,不知可就是蘇浩老相公的大相公否?」

  蘇友白驚答道:「正是,但不知列位何來?」

  眾人道:「我們乃河南蘇禦史老爺差來的。」

  蘇友白道:「這等想是我叔父了。」

  眾人道:「正是。」

  蘇友白道:「既如此,請進裡面說話。」

  眾人隨蘇友白進到中堂,便要下禮相見。蘇友白問道:「請問列位,還是老爺家中人,還是衙門執事人。」

  眾人答道:「小人等都是承差。」

  蘇友白道:「即是公差,那有行禮之理。」

  只是長揖相見過人,複對那眾人問道:「老爺如今何在?」

  眾人道:「老爺巡撫湖廣回來,進京覆命,如今座船在江口,要請大相公同往進京,故差小的們持書迎接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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