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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二回 發倉廩甯海救饑民 糾丑類青山放響馬(2)


  因吩咐王誠:「我明日撥兩個老誠幹役同你星夜回去,與岑夫人、小姐說知此事。有書一封,內鎖匙一把,看了便知細底。限你四十日回往,不可有誤。」

  王誠答應,實時準備行裝。次日王公寬給盤費,撥差兩個能事頭役李旺、楊升同往不提。

  卻說這登屬遭荒的數縣,盜賊頻聞,搶奪時有,惟甯海一帶百姓互相傳誦,我們受了王老爺的大恩,寧可餓死不可為非,因此一境之中挖草根、剝樹皮、羅雀掘鼠,並無搶奪之事。凡有外來賊盜,共相擒拿解縣請賞。因此連外方的盜賊也不敢入寧海境來。王公又生法調度,隨時救濟,士民莫不愛戴。

  這日王公正坐衙齋,忽聽傳梆通報:「探得有青州二府方太爺奉憲委到來,已離城不遠,不知何事?」

  王公即刻吩咐打轎出城迎接。到了公館,見畢禮,茶罷後,王公因問:「不知太尊有何公事到此?」

  方公道:「弟奉督憲之委,不得不到此一行。」

  因在袖中取出一角公文,遞與王公。展來觀看,方知是本道揭參甯海知縣王某以一隅偏災,不奉明文,擅動倉庫,希圖侵蝕等因。為此,仰該丞前往確查倉儲庫項,果否賑濟,有無額外虧空情弊,據實具報,如果賑濟屬實,著即取具該縣限日買補足額不致虧空甘結,該丞加結轉詳,以憑察奪等因。王公看畢,笑道:「督憲借重堂尊到來,倒明瞭卑職的心跡。現有放賑戶口清冊可查,只求堂尊據實查覆,就是卑職萬幸。」

  方公道:「弟也不必再查,一路來口碑載道,莫不感頌年台的恩德。弟亦久聞年台惠政宜民,循良第一,渴欲一識尊顏,今卻因公得遂,誠為快事!」

  王公道:「卑職才力淺薄,遇此凶荒,無法賑救,只得盡其囊橐,聊盡此心。已著家奴歸取,限日往返,大約在臘月半前准可取到。計算買補,約在明年三月內可以完足。今當出具甘結,求堂尊加轉,必不有誤。」

  方公道:「甚好。」

  說話之間,只聽得外面人聲喧嚷。衙役回稟說:「外面一時聚集了千餘人來打聽老爺的消息,若有事故,大家都要往省城去保留。」

  方公道:「難得,難得!可見公道自在人心。」

  王公隨吩咐家人衙役傳出:方老爺到來是奉委查勘放糧戶口數目清冊並無他事,叫他們各歸生理。那些士民見衙役傳言,恐有虛誑,不肯便散,直待王公自出面諭,才各散去。

  署中已送到酒席,方公道:「如此米珠薪桂,還要叨擾。」

  王公道:「堂尊因公到此,路途跋涉,卑職心甚不安,一杯水酒,幸勿言褻。」

  說畢,就要辭歸,方公留住道:「既承盛意,我們正好借此談心。」

  王公因吩咐家人斟上酒來,外邊隨從另有款待,飲酒中間,方公道:「這侯道台與年兄有何嫌隙,多此事端?」

  王公因將兩次求親不允之故告說一遍。方公道:「這也可笑。兒女婚姻原要兩廂情願,豈有以勢相強之理?前日敝堂翁吳公從省回來,知道此事,見督憲對著司道各官說:『若州縣都如王甯海這般愛民,地方何愁不治?況他稟明存倉穀數,情願捐資買補,實是難得之事,如何還有弊端?侯巡道參他希圖侵蝕,未免苛刻。但揭內有恐其賑少報多、額外虧空一語,不得不一委查。』因見吳公在坐,便說:『即委你方府丞就近去一查。』如此看來,侯道台豈不多事?並聞得他乃郎在此瞞著乃尊在外面無所不為,年台當處處提防。」

  王公道:「承堂尊關切,卑職當銘泐五中。如今卑職將此事完結,便當告休。豈肯再為戀棧駑駘,以取其辱?」

  方公道:「年台正在強仕之年,況上臺器重,雲程未可限量,豈可因咽廢食?」

  兩公說話投機,不覺飲至玉兔東升,王公方告辭回署。次早即來請安,就具了限明年三月如數買補完足的印結,並著戶房書辦齎放糧戶口數目清冊呈與方公查看。方公略閱大概,道:「辦理甚善,雖然賑濟不多,卻得均沾實惠。」

  方公收了印結,當下就要起身,王公堅意留住,方公也不肯遽別。當日又設席相待,暢敘了一天。次日,方公一早起身,王公送出郭五裡才回。且不說方公加結轉詳,後來赴省在各上臺前說了王公許多善政。這是後話,表過不提。

  卻說王誠與兩個幹役星夜趕回家中,與岑夫人、小姐磕了頭,將書匙呈上。岑夫人見書面上是專差限日往回,不知是何急事,心下驚疑,口裡問著老爺夫人小姐的好,手裡忙拆開書來。婆媳兩人從頭看畢,大娘子道:「不允他親事,只恐將來還要作崇,如今事不宜遲,即當準備。」

  就吩咐王誠陪待他們酒飯:「明日大家歇息一天,後日著發你們一早起身。」

  當日婆媳兩人將鎖匙到上房東內間第八只皮箱內,取出白金六十封。岑夫人就叫大娘子寫了一封回書,書中力勸事竣告休並提防侯巡道暗中作崇的話。將行李捆束停當,雇下船隻,到第三日一早,打發王誠起身,再三吩咐路上小心,賞了他每人四兩銀子,格外四十兩盤敘入書中,到署銷算。王誠與兩個衙役叩辭,從後牆門下船去後,大娘子對岑夫人道:「我看這三個人臉上都有滯氣,但願途中無事,平安才好。」

  岑夫人道:「這是做好事的銀子,皇天也當護佑,諒必無虞。」

  不說婆媳這邊相敘。

  卻說王誠等坐船直到台莊,起早雇了一輛大車,星夜竟往登州進發。正是「明槍易躲,暗箭難防」。

  原來侯巡道的公子侯集見兩次求親不允,便慫恿父親揭參他希圖侵蝕。及聞得上臺不准,又打聽得王公著人回家取銀買補倉穀,心下十分氣憤,連日眉頭不展。他隨身有兩個幫閒伴當:一個姓賈名何,混號赤練蛇;一個姓孫名業,混號灰地鱉。這兩個是專一助紂為虐,咷唆侯集常幹那沒天理的勾當。曉得公子心事,乘間說道:「天下美女甚多,豈只有王知縣的女兒一個?我們與少爺打聽,有勝如他的,不拘少女嫩婦,包管你老人家趁心滿意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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