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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回 雪婆走報江郎 俠友義鋤賊子(2)


  路玉貞道:「為此他怪江兄。」

  李叔夜道:「就是姬兄,心裡也未必不怪江兄哩!」

  姬生道:「說正經話,休要取笑!何不即著人到誣人巷去,喚那一寸灰來問他,即知備細了。」

  沈文全道:「也說得是。」

  即喚家人去訖,只說立等灰官人就來。沈文全留這幾位朋友吃酒。

  不一時,一寸灰到了,文全道:「請他進來。」

  一寸灰走到席邊,眾人一齊總揖。一寸灰道:「不知大爺有何見諭,呼喚小子?」

  文全道:「請坐了細講。」

  即奉杯箸與他。乃問道:「老灰,那丘石公這狗才來訪你,做甚?」

  一寸灰道:「大爺動問,在下怎敢隱瞞?在下行業落在其中,大爺自然相諒。他前日來,要告一張奸斬狀詞,央我打刀。在下見他沒有潤刀之物,不肯與他打,他今日與嫂子借了首飾衣衫,當在我處,與他打了一把殺人尖刀去了。」

  沈文全厲聲道:「他所告何人?」

  一寸灰道:「在下不敢說。」

  沈文全道:「不幹你事,細說與我知道。」

  一寸灰不敢隱瞞,扯沈生到靜處,附耳說道:「他道,洛神橋吳老爺的小姐與柏梁橋江小官人有奸。江小官人托他投書,致被毒毆,剝去衣巾,威逼供狀。故此要縣中去告他。」

  沈文全道:「我曉得了。老灰,你不要聲張,你且把原狀寫與我看,我自相謝。」

  一寸灰道:「大爺面上,怎敢要謝?」

  沈文全領他去後書房,寫將出來,道:

  告為奸斬事:淫衿江潮,因雪婆牽引,與吳宦小姐若三月十五日佛殿成奸。於八月十五日,潮將情書晚上投遞吳衙。上不知就裡禍,被雪婆喝使吳衙狼僕,將上毒毆寸傷,衣冠盡行剝去,逼寫口供責狀一紙。有此黑冤,哭訴江潮,又遭殺害,沉猴子救證。乞天正法,蟻命超生。告。

  文全看完,即命家童送銀二兩與一寸灰辭別而去。眾友問時,方知此段情節。姬生道:「沈兄,以弟看來,不如兄差人去喚他來,與他說一番,他自然不敢的。」

  沈文全道:「姬兄,你與他有前夕之歡,是極愛你的,你自去求他何如?」

  姬生正色道:「又來取笑。」

  沈文全道:「這賊子最是惡刁,我若是去請他,就象江兄弟慌了,央我收拾,越要猖狂,苛求無厭了。」

  江生心裡雖慌,事到其間,也不十分急遽,說道:「小弟心跡自明。任他千般算計,上官自有明斷。只是造言玷辱,心中不安耳。深感沈兄仗義,小弟銘刻五中。為今計將安出?」

  沈文全道:「明日小弟帶了幾個家僮,在縣前候那賊子,騙了他的狀詞,打他一頓老拳;就是已進了狀,小弟拼著用幾千金,必要處他一個盡情,也為萬民除害。」

  路玉貞道,「如今只好善處。兄打了他,倒難收拾了。」

  姬生道:「打他斷然不可!」

  沈文全道:「姬兄,這句話不該你說,未免涉私了」。姬生就不敢言,眾友一笑而別。明日,沈生早起,叫了十個狠僕,走到縣前,幾個書吏見了,慌忙作揖道:「沈大爺,何事光臨?若要見敝主,特請到賓館裡坐,待我們通敝主,自然就出來相見的。」

  文全道:「不須去見縣尊,只因有一個奸人要謀害好人,要告謊狀,我在此候他,要打他一頓,然後與他打官司。」

  幾個書吏道,「是甚麼人?」

  沈文全道:「有個獸儒丘石公,平日姦淫寡嫂,人所共知;設計害人,毒如狼虎。今無端紮害柏梁橋江信生相公,捏成無影之謗;連陷洛神橋吳涵老家閨門。煩公等用心,我自有厚謝。」

  眾人道:「這樣傷天害理的閨門大事,豈可如此造謗!凡事都在我們身上。」

  正說間,只見一個乞兒,兩個人扶了,走將近來。那人怎生模樣?只見他:

  身穿破青衣,血污片片;頭頂破氊帽,帕裹重重。左眼高似饅頭,璊青血灌;右頰全生疙瘩,點紫膿攻。左手絡在肩頭,渾包膏藥;右腳拖來瓶甕,半縛棉花。戰場之上走傷屍,地獄角頭逃惡鬼。

  眾人見了,吃了一驚。你道是誰?原來就是丘石公!這賊子為何到這般光景?說來真是好笑,因他隔壁有個醫生,叫做徐子滂,也是賣老鼠藥出身。後來戴頂方巾,著件闊服,憤呵那些良善財主的陰囊,那徐子滂偶然醫殺了人,丘石公著貫在人前揚他的醜名,子滂知之,恨入骨髓。丘石公當日在洛神橋吃了虧回家,要叫哥子丘宜公出頭,拉了三學朋友,到洛神橋放肆,再去府縣申冤,誰想宜公忽然害了冷瘟病,沉重得緊,出門不得。丘石公自己去拉朋友,這些秀才道他是奸嫂賣侄,是不仁不義的禽獸,平日不睬他的,那個肯來?奔了一日,並無半個。晚間,柳婆又哭將回來,將丘石公大罵不止。石公道:「姑娘且莫氣壞,難道侄兒吃了這樣虧,就是這等罷了不成?」

  柳婆道:「看你好嘴臉!他們的事明明有的,不然怎麼連夜教雪老乞婆到江家去通信?我待要與大侄商量,他又病倒,如何是好?」

  正說間,只見徐子滂來與丘宜公看病。石公明知此人狡猾多謀,即與談其事。那子滂道:「這節事難下手得緊,不如休了念頭罷。聞得吳涵老,獻平遠愛他的才,甚是尊禮他;聖上又嘉獻平遠的大功,恩遇日隆。吳涵老正在赫赫之日,不要說有官司,就是撫按也是敬他的。誰肯准你的狀詞?若說壞了他閨門,他治家不正,也要壞官了。況且他平生清正,你將這無影的虛詞說他,人也不服的。倘然吳涵老與兄打起上邊的官司來,他有財有勢,你那裡敵得他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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