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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回 佳人有意憐才 才子多情求配(2)


  江潮道:「苟且之事我誓不欲為!承小姐一段真情,我怎敢玷污他的清白?若得成其姻契,百年偕老,吾之願也;如只取一時之樂,苟且玷污,江潮寧可相思而死,決不為此敗俗傷倫之事!」

  雪婆道:「相公這等好心,自然有好報的。前日老身說與小姐道:『你與江小相公正是天生一對夫妻。若配得他,也不枉了你小姐的才貌。』小姐凝思半晌,長歎一聲,道,『自古紅顏薄命。我之此身,豈能自主?』說罷淚垂。後來挑他,再不回言了。這正是,幽情千萬縷,盡在不言中。」

  江潮道:「難得小姐如此相憐。我欲央媒去說,只恐他父親不允。如何是好?」

  雪婆道:「府上門第不低,小相公又有這般美貌,青年入伴,吳老爺雖則專心擇婿,似小相公這樣一個女婿,世間絕少,也揀得中的了。況夫人是極聽老身說話的。老身看來,這親事十分內倒有八九分可成的。老身是憐你兩人才貌相當,故此要竭力贊成好事,不是專為金銀。若事成之後,你們厚謝我也應該的。」

  江潮就要雪婆同到家去,與父母言其作伐之事,雪婆道:「這氤氳大帝專掌婚姻之事。相公去燒一炷香,拜禱一番,求其一笤,看成否如何?」

  江潮道:「有理!有理!」

  取些碎銀,買了香燭,在氤氳大帝前虔誠拜禱,丟下竿笤,好是古怪。

  央道士譯解,說:「婚姻有成,只是先難後易,不能夠就成哩。」

  江潮拜謝道:「大帝在上,江潮若果與吳氏逸姝有姻緣之分,便等兩年三載也是守得到的。」

  雪婆道:「老身若今日到尊府與老相公、老娘娘說知,明日就到吳衙去作伐,管取一說便成。」

  江潮道:「如此極好。但是你到我家去,在家父母面前不可說出燒香相會的緣故。」

  雪婆道:「小相公,你是男子漢,這等害羞!老身自然是在行的,不須你吩咐。只是難得你貴人上門,請相公稍坐,等老身烹茶起來,用些現成點心兒去。」

  江潮道:「這倒不消了,請你就隨我去便好。」

  雪婆笑道:「小相公這般性急!你先回府,待我隔數日來方好。」

  江潮焦躁道:「你不要作難,重謝決不食言的。」

  雪婆道:「不是老身作難,你讀書人難道不覺著,我隨你同去,顯見得是你來央我的,反為不美。不若停一日來,只說你不知為妙。」

  江潮沉思道:「這也說得是。只是數日我等不及,不若我先去,你隨後就來。」

  雪婆道:「也太覺惹疑惑。停三五日也罷。」

  江潮又在袖中摸出一兩銀子來,遞與雪婆道:「我還帶得一兩在此,一發送你老人家買果子吃罷。今日必要你去的!」

  雪婆見了,假做不要,道:「呵呀!我停兩日自然來的,為何又要相公的厚賜?」

  江潮塞在他袖中。雪婆道:「既是這等,我傍晚就到尊府便是。」

  江潮叮嚀再三而別。

  不說江潮回家去了。且說雪婆晚刻,走到柏梁橋江家來,只見江潮立在門首探望,見雪婆到來,笑了一笑,一溜煙跑進去了,那婆子直走進去,正撞著了江潮的母親陸氏。雪婆忙施禮道:「娘娘許久不見,一向納福?」

  陸氏答禮道:「你是雪娘娘?為何一向再不到我家來?」

  雪婆道:「不瞞娘娘說,日日忙得緊,時常要來拜望拜望,再拿不出工夫。」

  陸氏道:「今日又是甚風兒吹得到此?」

  雪婆道:「近聞老娘娘恭喜,小相公進了學,老身一來慶賀,二來特與小相公作伐。」

  陸氏正與江啟源商議,要與兒子議親,見說「作伐」兩字,心中歡喜。連忙叫了丫鬟拿茶吃了,收拾點心。對雪婆道:「雪娘娘,你是走大家的,我也不指望攀高,也不指望嫁貲,只要舊人家對得我家小官人過便是了。不知你說的是那一家?」

  雪婆道:「老娘娘,我也道小相公這樣一個好相兒,小小年紀就進了學,自然有好人家賠了妝奩送與他的。只恐人才不十分像意。如今老身因有極好的一頭親事,故此敢來作伐。」

  陸氏道:「我家雖是中等人家,也是衣冠舊族,因我孩兒徼幸進學,日來說親的頗多,帖子也有幾百副在這裡。因我家老相公古怪,要擇一個工容言德全備的好媳婦,因些未曾成就。雪娘娘說的自然與眾不同。你且說是那一宅?」

  雪婆道:「蘇城大人家也多,這些夫人、小姐,老身也認得一大半。雖說千嬌百媚,盡是脂粉妝成,絕少天姿國色,那求四德俱全?只有洛神橋吳涵碧老爺,止生一位小姐。年方一十五歲,真正絕世之姿,傾城之貌,又且四德俱全。那吳老爺與夫人因無子息,又道女兒聰明俊秀愛如掌珠,鎮日教他經史女紅,因此,詩詞歌賦件件絕倫,刺鳳描鸞般般出眾。娘娘你若討得這個媳婦,真個是非凡福分了!」

  陸氏道:「你便是這般說,不知他家肯也不肯?」

  雪婆道:「管取一說就成。」

  正說間,那江潮在間壁竊聽,即含著笑臉走將出來。雪婆立起身來,道:「這位就是小相公了?」

  陸氏道:「正是。」

  雪婆連忙施禮,江潮深深的作了個揖。雪婆道:「娘娘,你生得這一位小相公,不是吳衙小姐也配他不來。」

  陸氏道:「我家孩兒雖是十六歲了,但不十分長成。吳小姐十五歲,可是比他長大些兒麼?」

  雪婆失言道:「呵呀,前日同在殿上拜佛,看他兩個身材一樣長短,真正是如花似玉的一對好夫妻哩。」

  陸氏失驚道:「怎麼說?難道我孩兒與吳小姐曾經同拜佛來?」

  雪婆道:「是我記差了,不曾,不曾!」

  江潮面上通紅,走了出去。陸氏再三盤問雪婆,雪婆左支右吾,看見遮掩不得了,只得把燒香邂逅的緣故從頭至尾,一一向陸氏說了一遍,連這早間到他家央他,也都說了出來。陸氏沉吟不語,面上倒有不悅之色。丫鬟擺上四品嗄飯,一壺陳酒,陸氏與雪婆分賓主坐下。丫鬟斟酌,雪婆道:「怎好就擾?」

  陸氏道:「怠慢。」

  雪婆吃了三杯,陸氏不飲。雪婆道:「娘娘,你且開懷飲一杯。不必憂慮,這樁事全在老身身上,管取錦上添花,十分之美。」

  陸氏道:「我與我家老相公四十歲上邊尚無子嗣,虧了虔心到支硎山燒香求子,多感觀世音菩薩見憐,送這孩兒與我。如今我們夫妻兩個年已望六,只有這一點骨血,真正是性命的根本。原是觀音菩薩顯靈,許了願心徼幸進學,因此去還香願。不想有此緣故。怪道我兒自從還願回來飲食不思,懨懨成病。今早天好,方有喜色。只說出去走走,不想到你家裡來。雪娘娘,倘事不成,想壞了他,如何是好?我如今先要憂壞了。」

  雪婆有了三分酒興,一力擔當九分成就。陸氏無奈,也去取銀一兩,先送與雪婆,說道:「事成定當厚謝!」

  雪婆笑呵呵的,口說不肖,手中接得甚快,藏在袖中,說道:「娘娘,你不須憂慮,多謝厚情!今夜晚了,明早我即到吳衙去說,擇個吉日,請庚帖上門來就是了。」

  謝別出門而去。

  不知雪婆到吳衙去說親,允否如何?且看下回便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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