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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回 大姨夫先作小姨夫(1)


  詩曰:
  海棠先放牡丹遲,顛倒韶光不自知。
  舊日齊眉人面在,應將薄幸枉相如。

  說那瑤枝見秋遴癡情甚切,再三問計,因說道:「妾聞良禽擇木而棲,智士擇主而事。紅拂之于藥師,文君之于司馬,皆此意也。今妾身值其事,感念君情,不得不以肺腑相告。若據妾之愚見,君欲辭舍妹之姻而締盟於妾,事多掣肘,勢必無成。倒不若趁眾人不覺,君竟不別而歸,反是妙策。」

  秋遴笑道:「不別而歸,事雖極易,于小姐之姻,仍然無益。此策妙在何處?當是小姐誑我之談耳。」

  瑤枝道:「妾實不敢誑君。但必使妾無白頭之歎,方可明言。」

  秋遴見說,忙對月立誓道:「嫦娥作證,星斗主盟,我陳秋遴與蘇小姐,自今夕約為婚姻,永諧連理。如負初心,前途不吉,定落阿鼻地獄。」

  瑤枝笑道:「要說非難,何必立此大咒。」

  秋遴道:「此系出自真誠,望小姐速即賜教。」

  瑤枝說道:「君明早請自先行,妾再捱遲三四日,以釋家父同遁之疑,然後亦逃趕君舟,同歸武林,以畢今後願望,不知君意以為何如?」

  秋遴不勝欣喜道:「荷蒙小姐垂愛,不嫌庸陋,畫此成全妙計,感佩良深。小生明早當即如教先行,但小姐追舟之言切不可失信,而使小生翹首途次也。」

  瑤枝道:「一言已定,何必多疑?況歸杭之路,向日曾行,是妾熟徑,決不使君翹首懸望也。但私奔之事,自覺可羞,奈何?」

  秋遴喜笑道:「才美相逢,何羞之有,但立談已久,玉露金風,恐妨貴體,何不請進書房,償此良宵奇遇。」

  說罷伸手來拉。瑤枝笑道:「既已經訂終身,則歡娛有日,何必如此性急。」

  秋遴也笑道:「傾想已久,豈有對瓊漿而更忍渴耶?」

  瑤枝笑而不答,秋遴越發狂惑,上前挽了瑤枝之手,同入書齋,枕席之事,例不忍縷述。

  次早五鼓起身,又叮嚀了幾句,瑤枝自歸內室,秋遴去喚起樵雲,收拾行李,並不驚動蘇衙一人,悄悄的偷開園門,趁著曉星殘月便行,行了數裡,東方漸白。埠上岸了一舟,望南進發。秋遴因有瑤枝之約,吩咐船家早泊晚行,又延捱耽擱。不一日,行抵吳門,日未銜山,秋遴就叫停泊,上崖步了一回下來。到得晚間,忽有一舟傍攏問道:「這船可是浙江陳解元相公的麼?」

  秋遴聽見,不等船家回答,忙叫樵雲出艙應道:「正是。」

  那船上道:「好了,追著了。」

  秋遴心心相照。正欲出去探看,只見瑤枝早跨入艙來。二人相見,喜從天降。秋遴便秤了兩許白銀,叫樵雲打發來船回去。樵雲道:「這是誰家的小姐?如此夜靜更深。相公也不問個來歷,於途次並船,孤男寡女,混雜一艙,明日弄出事來,恐有不便。」

  秋遴笑道:「這是我相公揚州娶來的,是你主母,有甚不便。」

  樵雲道:「相公娶主母,豈有我樵雲竟不知道的?卻並沒姻家遣送,又不曾見有媒妁來議親,今於道途猝合,事有可疑。莫不要倒是相公去那裡馬扁來的。」

  秋遴罵道:「難道我相公做甚事情,倒先要來請教你樵雲不成,要你管甚麼馬扁不馬扁,在這裡亂道,還不快到外艙去睡。」

  樵雲見說,嘻的笑了一聲,自到前面去宿歇,不提。

  次日開船行廣幾日,已抵武林。樵雲先到家報了信,秋遴和瑤枝乘轎回來。陳夫人初聞樵雲之言,心甚不悅,次後見瑤枝一貌如花,果與秋遴是天然佳偶,反增喜悅,因此並不把秋遴埋怨,擇了吉日,便諧花燭。正是:

  春光到眼勿生歎,自古情深定感邪。
  莫羨鴛鴦花底暖,從來傾國便傾家。

  在下為何道此四句?原來陳秋遴所遇這瑤枝,卻是假的,乃秋遴三年前,在埋劍園見了的玉芙蓉之妖,自從被花神責遣,貶置揚州,卻又不甘於竹離茅舍,與眾卉為伍。因見二府後園,人稀地曠,花木成蹊,便托根在那裡。過不年餘,早又十分茂盛,因是露水之緣未遂,懷春之念不死。這日見秋遴對他感念,花心甚喜,不覺前日之興複生,即化作瑤枝迷誘逃歸。秋遴那裡知道,認做真個是絕世佳人,十分愛悅,這總是秋遴邪念所致,而蘇誠齋卻又如何曉得?因怪秋遴心高氣傲,故爾設那圈套,要奚落他一場,方始應允。次日忽見小童走入報道:「陳相公不知何故,竟於昨夜開出園門,悄然不別而去了,特來稟老爺知道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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