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才子佳人 > 鐵花仙史 | 上頁 下頁 | |
第二十二回 東閣客狠辭東床選(1) | |
|
|
詩曰: 涼夜消墒省睡魔,玉樓高起逼天河。 落花有意隨流水,流水無心奈若何。 又詩, 疏欞鐵馬亂風飄,火冶金符百相銷。 怪底芙蓉情不斷,君家何事苦迢迢。 且說王儒珍見楊克斧到來,春風滿面的去迎接,人到裡面,講禮就坐。儒珍謝道:「專因賤處瑣屑事務,致辱吾兄,枉駕來臨,褻尊已極,容日負荊。」 克斧答道:「小弟辦事不周,特來請罪,兄何反出此言者?蒙家兄見委,弟至廣陵,即與家表叔言及,親家表叔必欲親自揀擇,倒也盡不必月老傳言。弟告懇再四,而家表叔執意不從,且言西席乃系貴客,斷不敢屈作東床。弟亦無可如何。因恐吾兄懸望,故不辭跋涉來此面複。」 儒珍見說,意興索然,只得勉強應答道:「姻緣乃五百年前頭定,原非人力之所能為,況小弟碌碌庸材,兼複一貧如洗,固宜令表叔老父母之不肯俯就。但有煩吾兄往返跋涉,殊令輾轉,無以自安耳。」 克斧道:「受人之托,自應終入之事,所恨付託不效,方抱慚莫釋也。」 說罷即起身作別,儒珍再三挽留不住,遂判袂而去。儒珍當下又納悶幾天,卻也無如之何,只得把來撇下。且自苦磨雪案,打點成名,不在話下。 再說陳秋遴,自從與蘇、王兩人別後,本欲到京會試,奈因父親有恙,末敢遽而遠離。坤化病了兩月,覺得少痊,合家俱各歡喜不勝。誰知後因感冒風寒,竟爾前症復發。秋遴衣不解帶,侍奉湯藥,指望可以漸愈,無如病勢淹牽,不能脫體,纏綿既久,深入膏盲。那年重陽節後,日重一日,眼見得是疾不可為矣。到了十月初七日黃昏後,坤化執秋遴之手而歎息道:「我命有如朝露,只在此刻中矣。人生自古誰無死,我亦別無甚繫念,獨是未曾為汝覓得佳婦,不免耿耿於心耳,然書中有女,正自無憂。但婚姻大事,汝切不可造次。我死之後,善事汝母,勿替先志,兢謹自矢。則汝父雖死之日,猶生之年矣。」 秋遴含淚應諾。坤化又命攙起,沐浴更衣,扶至正寢,端坐而逝。陳夫人與秋遴放聲大哭,暈去復蘇。當下一應內外巨細,俱得馮吉星來主持料理。秋遴只辦個泣血稽顙,真乃書哀盡禮,毫髮無憾。有一闋《滿江紅》詞道: 哀痛如何?直到了,百身莫贖。一提起,生初怙我,淚珠於斛。黃泉無處可尋親,空遭手澤書難讀。歎椿庭逝矣莫追隨,心何促! 漫幾度,愁風燭。才幾歲,悲風木。想深思,何但提攜顧複。鴟叫三聲星漸暝,鶴飛千載魂空邏。恨嚴霜一夜折椿枝,何太醋。 秋遴父親沒後,每念罔極之思,無從報效,整日只是愁容滿面,號泣呼天。陳夫人雖有破鏡之悲,尤切愛子之念,常把話來勸解。秋遴恐傷母心,亦只得稍稍節哀不表。 卻說畢純來在福州府署中,將及盤桓了一載,自己覺得無顏,只得作別起身。李之生終究親眷分上,白眉白眼不來。饋其十金,少資路費。純來從閩中回來,便道經由天臺,那裡有一人,姓溫雙名全誨。純來在天臺為典史之時,全誨乃其故吏。純來因想起此人,頗善趁錢。我曾另眼相看,如今何不到他家裡住幾時,就與他借些錢鈔回去,亦未為不可。算計定了,便尋路到姓溫家來。全誨因念昔日情分,款留在家,取酒食來相待。純來不勝之喜,遂又留戀於天臺道上,恐防家中懸望,覓便先寄了一封家信回杭州。正是: 休說故鄉風景好,受恩深處便為家。 再說王儒珍,在蔡其志處,自從楊克斧回音之後,甚苦無聊。想起秋遴居憂在家,極該去探望他一遭,也好藉此散悶。即命墨童跟了,投陳宅來。相近門前,墨童先去通報了。秋遴聞知,忙出迎接,一徑導至書房中坐定。儒珍道:「尊翁老伯仙逝,弟因遠在雲間,未盡匍匐之誼,抱歉何如。」 秋遴道:「椿庭見背,弟五內如焚,幾無意于人世,特恐廑慈母之懷,稍自寬譬。然終天罔極,痛何可言。茲聞令岳蔡翁竟有桑榆之悔,而以吾兄為嗣,是亦足以慰丘嫂之心矣。」 儒珍道:「兄真知我心者。小弟所以曲從其意,實欲藉報寒荊之節義,而吾兄百計田維,欲為弟成全之一片肝膽,亦所沒齒不忘也。」 秋遴道:「弟之心跡,實可質諸天地鬼神。而事形掣肘,反害香閨。弟方自恨其謀事之太疏,而兄顧不施責罰,轉蒙嘉許耶。」 兩個談論間,家人攢將酒看出來。秋遴立起遜坐道:「飲酒食肉,原非居喪之禮,然良朋聚首,促膝談心,又非酒不足以為樂,略其節焉可耳。」 儒珍道:「久不與吾兄暢飲,酒龍亦解納悶。今日相逢,自當受飲三杯。」 秋遴道:「若只三杯何謂暢飲?吾兄此言自相矛盾矣,先該罰飲三杯。」 儒珍道:「暢飲,情也。三杯,禮也。禮酒之後,用情無底耳。」 說罷,大家都笑,當下淺斟細酌,各訴衷腸,直吃到月移花影,彼此醺然。正是: 酒逢知己千杯少,話得投機不厭多。 儒珍道:「欣逢知交情話,不覺叨飲過多,夜色已深,可以告止矣。」 說罷起身作別。秋遴亦不固留,相送出門而去。 再說秋遴在家,一日忽然發想道:「昔人有雲:『腰纏十萬貫,騎鶴上揚州。』看來揚州天下名區,不弱于我武林,何不命駕一遊,甩開懷抱?」 |
|
|
|
學達書庫(xuoda.com) | |
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