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才子佳人 > 鐵花仙史 | 上頁 下頁
第二十一回 西席賓忽得西廂趣(2)


  馨如依言走看,只見圖書滿壁,龍蛇有飛舞之形,箋軸盈箱,金石動鬼神之泣。真個是:

  東壁圖書府,西園翰墨林。

  小姐行至案邊,見筆筒之內,有花箋一幅,取來一看,卻是未成的詩草,題乃《樓頭遇美》,起二句道:

  乍驚宛似月中仙,脈脈欣逢惹意牽。

  馨如笑道:「狂生之狂,一狂至此。」

  便援筆續成二語道:

  仔細因知春自在,憑君莫認並蒂蓮。

  續畢正待起身,再尋覓詩文觀看,只見小童報說:「王相公回來了。」

  柳枝慌忙扶了小姐,疾趨而去。儒珍走進書房,見桌花箋一紙,取來看時,晚間的詩句早已續完在上。忙同小童:「曾有何人到此?』小童只得實告道:「方才小姐到此遊玩,因是相公回來,故此匆匆而去,不曾收拾。」

  儒珍見說,心中驚喜道:「小姐不獨有貌,兼又有才,真不愧二蘇之妹也。」

  從此益發眠思夢想,不能忘情。

  過了幾日,那晚儒珍散步園中,仰見月色晶瑩,纖雲不染,想嫦娥今夕,定試新妝,未知折桂手在於何處耳。信步行來,早又是不夏亭邊,忽見一人憑欄仰望。月下美人。更是丰韻。原來那晚柳枝稟過小姐,來亭中玩月。儒珍卻認做是馨如,忙步上前去,探探一揖道:「不知小姐蓬萊下降,有失回避,望乞恕罪。」

  那美人連忙回禮道:「足下就是先生麼?舍弟荷蒙指教,只是家父、家兄不在,多有簡褻之處。」

  儒珍道:「豈敢,小生才疏學淺,自慚皋比,蒙令兄雅愛,授以緇帷,真乃有愧於心,前日偶因他出,不知小姐光臨,有辱續成賤作,可稱一字一珠,只可惜混於魚目耳。細思並蒂之句,正不得不令人錯認一翻,不知小姐肯見憐否?」

  柳枝不解其故,勉強答道:「巴人俚句,未足續貂,『井蒂』云云,亦只是遊戲筆墨,先生又何得錯認也?」

  儒珍道:「區區之心,惟望小姐反詩中之意,踐詩中之約。此恩此德,沒齒不忘。」

  說罷又是深探一揖。柳枝見他情不自禁,口口認定是小姐,倒覺好笑,便又道:「藍田白壁,繡幕紅絲,皆賴冰人之說合。郎君何自褻尊,而不思蹈周公典禮!」

  儒珍連聲應道:「小姐金玉之言,使人敬服,但恐紅葉無綠,或不蒙令尊大人俯允,則如之何?還望小姐見憐。」

  說罷微微含笑,挨身近前。忽聽得裡面有入叫道:「柳枝那裡?」

  那美人慌著道:「有人來了,郎君請自穩便。」

  即如飛而去。儒珍爽然若失,亦取路而回。

  那夜翻來覆去,不能成寐,意欲央人去誠齋處求親,又無其便。正在無計可施,適誠齋有一個表侄,姓楊名柯,字克斧,住居松江城外青龍江口,有事要到揚州,特來蘇宅問可有家書寄住枉所,與儒摯談論了半日,儒珍甚喜,即將姻事相托。楊柯許諾。約在十月中回復他,當下討了家信,自即日離松江不表。

  再說蔡其志在家中,見三秋將過,天氣漸寒,又命蔡信到雲間相接。儒珍無奈,只得辭別蘇宅,攜了墨童,一徑回杭。蔡信先去報知主人,其志親自來迎。儒珍想起當年拜夀之時,小姐何等殷殷之意,而如今舊地重臨,人移事易,思之不勝酸楚。其志觸著女兒之事,也自傷心不過。兩人見禮畢,俱各坐定。儒珍開言道:「承蒙不棄,雅意相招,此恩何以答報?」

  其志道:「老夫年邁失志,亦不必複道矣。今茲屈賢公子至此者,欲望捐棄前忿,權作螟蛉之寄。倘螢窗雪案,博得功成名就,亦不枉尊大人與老夫半世交情,並小女一生名節。」

  言畢涕泗交流。儒珍含淚答道:「書生命薄,顛沛流離,致累小姐遭變,方深悲悼今者既蒙大人垂盼,自是誼合侍奉晨昏。但辱子恐不足光大門庭,有負大人之意耳。」

  便立起深深四拜,認其志為繼父。其志大悅,安頓儒珍在家起居,呼大小家人,都來參拜小主。自此王儒珍遂稱為蔡儒珍矣。這且按下。

  再說楊柯,從揚州辦事回來,因帶得有誠齋家信,先到蘇府中去投遞。倌內備言家下乏人,延師多所不便,可速辭卻。來春二月間,家眷同來維揚,勿得有誤。蘇日自把家書去念與母親聽。楊柯卻在外尋問先生。小童回說:「有杭州蔡老爺著人,接去。原系王相公丈人,他女兒已死,如今要王相公去做了女婿孩兒,靠著王相公養老送終,不放出來的了,不知楊相公卻問起?」

  楊柯道:「原來如此,他有一樁事情托我,故此問及耳。」

  說罷,即出門而去,回到自己家中,過了一夜。次日買舟前往武林,尋問至王儒珍岳丈家,即央通報。儒珍聞說楊柯到來,如獲至寶,喜之不勝,慌忙出迎。正是:

  配成彩線思同結,夢斷黃昏望好音。
  霧隔湘江歡不就,錦葵空有向陽心。

  只因楊柯這一來,有分教:欲圖終身歡樂,反增幾日愁煩。要知如何回話,且待下回分解。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