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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回 夏瑤枝從容應點選(2)


  再說若蘭與馨如小姐,雖強成鸞風,依著紅渠之言,倒也隱藏過了。心中想道:「可惜我蔡若蘭是個女中丈夫,不然時才貌相當,倒是一對美滿夫妻。今雖不能為雨為雲,未免也要假作偎紅倚綠之態,掩飾掩飾哩。」

  誰知這馨如小姐芳心靈敏,雖相處未久,早被窺破幾分。因在新婚,不便盤駁。

  一日,若蘭見案頭紅葉霞箋,偶發閑興,便題詩一首。才擱得筆,只見馨如走入。急欲藏過,已被他看見道:「相公佳作,何妨賜覽,使妾亦知大方家數,而欲藏之耶?」

  若蘭只得將詩遞與馨如道:「潦草俚句,恐汙香奩之目,故思欲藏羞耳。」

  馨如接來一看,只見上寫著「宮娥題葉」的詩題,再看其詩雲;

  一葉寄相思,淚滴芙蓉濕。
  水流宮樹陰,禁外空秋色。

  馨如看畢,微笑道:「相公佳作雖妙,於今日宴爾之時,覺太淒涼了些。或相公別有所思,則妾又不能逆探矣。」

  若蘭笑道:「此實照題戲詠,何有言外之旨!小姐可謂多心矣。」

  馨如道:「既如此,待妾亦吟一首呈教,但隨興所之,倒不謹步原韻了。」

  一頭說,一頭拈筆迅掃,成七言絕句一章道:

  自憐車幼那知情,紫禁無聊對月明。
  記得禦溝題葉句,殷勤原是寄良人。

  若蘭看畢,不覺擊節歎賞道:「我蔡若蘭深處閨中,焉能見此詩文勁敵。」

  馨如接口問道:「相公男子,何雲圈中?」

  若蘭自知失言,不覺杏臉微紅,支吾道:「那個說閨中來,我說的是家中,想是你聽錯了。」

  馨如笑了笑,道:「相公說是家中,就是家中了,亦何必爭得。但既家中,卻不該說深處耳。」

  若蘭深悔一時失口,亦不更辨,默默的走了出房。

  馨如見此光景。心下十分明白。到得晚間,留心察訪,自卻假寐,等侍若蘭睡熟了,即悄然而起,攜燈近照,輕輕的伸手胸前一探,再向腳後揭被一看,驚訝道:「我原曉他不是男子,但不知何故如此喬妝?那隨來的紅渠,難道倒是個真男子不成?看他行藏舉止,卻又不像個奸盜之流。如今且嚇他一嚇,看他待怎生的。」

  因掀被大呼道:「何物狂婦,喬裝假扮了,來愚弄我們!」

  若蘭從夢中驚醒,見已被他識破,便跳下床來笑道:「小姐不必發怒聲張此事。並非我喬裝了來愚弄小姐,乃令尊自來愚弄喬裝耳。」

  馨如見說亂嚷道:「你來誤了我終身之事,怎麼顛倒說我們愚弄了你?益發可笑之極了。」

  若蘭笑道:「若說起小姐終身,還該酬謝我,才是知恩報恩的道理。怎麼反責罰起我來!」

  馨如大笑道:「反復陰陽,顛倒男女。若非遇誘而私奔,定因負罪而出走。能保得我不送你官司訊究,已是莫大之幸。倒還思量酬謝,真乃奇談了。你如今且將自己始末根由,明白告訴與我。因甚喬裝逃走,倘若半言隱滑,決不輕縱。」

  若蘭道:「不瞞小姐說,因是良人流落,自欲跟尋。又恐道途不便,故爾改裝出走。不期遇令尊於淨寺,不知就裡,認作真是男子,遂強逼高髻之人,令作書畫眉之客。此時若非小妹一允,則小姐已將為宮中之人矣。即使不為宮中之人,當此婚嫁如麻之際,而令尊複汲汲於得婿為快,豈暇擇配?以小姐之才貌,倘誤落於庸人之手,則終身莫可如何矣。今幸小妹假居坦腹之床,暫權夫婿之號,而一則免夫點選之患;再則可以徐圖佳偶。是非有造于小姐乎?乃小姐反欲送官訊究,恐令尊知法犯法,亦不免匿報抗旨之罪耳。」

  馨如聞言,笑道:「婚姻之事,皆由天定,豈人力所能維持?然前言實亦相戲,幸勿見怪。但未知尊居果系何處,今欲改裝何往?乞賜實言,當遣人送歸尊府,何如?」

  若蘭自忖道:「若說出真情,卻有許多不便,不如且扯他一謊,依棲在此,俟訪得陳宅事妥,王生僥倖,再作歸計未遲。」

  因答道:「家父姓王名節,乃富邑之裕民,將小妹自幼許嫁本地秀士蔡生。系是寒儒,家徒四壁,於三年前遊學京畿,至今不歸。家父疑其已死,遂便寒盟,將妹另許他氏。妹念為婦之道,從一而終,豈可以貧富為念,易此不二之心?故只得哲別椿庭而私走。方將假扮以尋盟,不料令尊一見,強致諸甥館。今既被小姐窺破行藏,反望見留為幸。若欲送歸;誠恐家父不悔初心耳。」

  馨如聽畢道:「姊姊貞心勁節,直駕古嬡,使妹不勝佩服。今既不棄欲留,當結為閨中良友。但不識紅渠何人也?」

  若蘭道:「此乃妹之侍妾,亦系改裝。」

  因喚紅渠入房,驗亦女子。馨如撫掌,大笑道:「妹固知姊非男子,今果不出所料也!」

  若蘭亦笑。

  次早起來,若蘭、紅渠俱複了婦裝。若蘭又同馨如來見丈人丈母。誠齋忙立起身見禮,問馨如道:「此位小姐系何宅閨秀,這般至早到來?」

  馨如掩口而笑,道:「是令婿蔡若蘭小姐。」

  誠齋道:「我兒又來隨口遊戲了。若蘭乃是男子,豈巾帽者耶?」

  若蘭向前跪告道:「賤妾果系若蘭,有犯苡薏混珠之罪,望大人原宥。」

  誠齋見說,忙扶起仔細一認,果是若蘭,不勝驚訝道:「賢婿為何如此打扮?難道果是女子?這也奇絕了。但不知何故,卻喬裝為男,而昏夜棲遑道路?殊令人不解。」

  馨如即將昨夜之事細述了一番。誠齋道:「原來如此。有古烈女風,可敬可羨。既蔡兄遊學在都,此番正好同我進去訪求。亦是天憐貞節,有此奇逢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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