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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回 真節烈逢狼狽接木移花(1)


  詩曰:
  既結絲蘿那改盟,人貪富貴我甘貧。
  移蘭易草香彌遠,換李更桃味轉深。
  俠婢代當花燭夜,寒儒空醉洞房春。
  若非天意違人意,已就殷殷一片心。

  話說蘇紫宸鄉試得中亞魁,歸至松江。因見浙省題名錄,喜得秋遴發解,暗信文章足據。但不見儒珍名姓,心下不快。候得自己家中事畢,即起身到杭,先至誠齋衙中,叔侄相見。誠齋見侄兒青錢高選,自然喜悅。紫宸問起嬸妹並兄弟因何不見,誠齋道:「現屆下元之節,因慕杭城古剎,向多聖僧,特於湖南淨慈寺,啟建七晝夜道場,追薦祖宗,故令汝嬸妹到彼。」

  紫宸道:「原來如此,但小侄于路勞頓,俟明早去見嬸妹罷。」

  誠齋即叫廚房治酒,與大相公洗塵。說猶未了,忽聽見外廂傳梆稟事。誠齋只得便服出堂,去不多時,進來說道:「因是新近有旨,著內監于蘇杭二處,點選宮女,竟無論鄉紳現任,都要舉報。今內監將臨北關,故傳梆通報,就要去迎接。我想這事,你妹子馨如卻將奈何?難道汝在松江,倒不曉得麼?」

  紫宸道:「小侄一路來,竟不見說起有這事。」

  誠齋也無暇再問,忙換了公服,匆匆出衙而去不提。

  再說紫宸,到得次日天明,先去淨慈寺見了嬸妹。即來探望秋遴,相見坐定,秋遴道:「小弟正有件難處分的事,今得兄來,或可為弟籌劃一二。」

  紫宸道:「吾兄桂枝高折,正爾飛揚自得,卻有何事,而燃眉比急耶?秋遴道:「說起那節事時,真可令人髮指。王儒珍兄與蔡其志的令愛,原系繈袍締姻,諒吾兄亦知其事。奈儒兄家業日微。蔡老甚有絕之之意。所以未即發動者,特伺其秋榜何如耳。不意儒兄文星之暗,以致場屋失利。而蔡老反復之謀遂決,渺寒儒為可啖,竟爾公然無忌,將王氏之姻,另許為夏宅之婦。」

  紫宸道:「原來有此異事。但不知夏宅為誰,而儒兄又難道就肯罷了不成?」。秋遴道:「就是謬立群英社的夏元虛,他浼畢純來為媒,蔡老竟將寒王氏之盟,而允夏氏之請。彼時惟弟知之,急報知儒兄。奈儒兄竟如技窮鼯鼠,束手無能。且謂先人雖有成言,苦無媒證。故執定任其自然,惟有付諸長歎而已。于時弟實不平,思所以救之,而計無所出。反復踟躕,乃得一從權之策,特浼家母舅為媒,亦往求姻。蔡老初以兩難相卻,後設一法,竟治酒邀弟與元虛到彼,出題賦詩,較量優劣。元虛盜竊其妹之紅梅詩,充作自己之海棠吟,被蔡老識破,大出其醜,遂辭元虛而允親于弟。因而稟命家產,急以千金聘定。蓋弟之心實欲虛聘此姻,以牢籠蔡老,免致他虞,徐俟儒兄功名到手,彼蔡老勢利心灰,炎涼面轉,然後剖明心跡,令此姻仍歸儒兄,完其舊好耳。」

  紫宸道:「吾兄義俠之氣,直逼古人,殊堪欽仰。不知更有何故,卻難處分,而憂形於色?」

  秋遴頓足道:「豈知事不湊人之巧。昨日忽聞點選宮人之舉。蔡處得此消息,著急催親,而家嚴竟允其今晚畢姻,此事急如星火。小弟正在心焦,苦無良策,今得吾兄到來,乞為弟調處一個妙法。不然時,卻怎開交?」

  紫宸道:「此事無甚別法。娶之即壞友朋之義,不娶又恐點選入宮。只除非與儒兄說明就裡,令儒兄作速備辦完姻。」

  秋遴搖頭道:「弟也曾想過,那有三不便總是緩不及事也。」

  紫宸道:「有甚三不便?乞吾兄指教,或可另作商量。」

  秋遴道:「蔡王之好已絕,今欲令仍歸於王,急切如何肯允?未免要費許多唇舌,此緩不及事,一不便也。家嚴為這姻事,所費不下千金。今一旦歸諸他人,家嚴之心,豈即弟心,未免也有許多周折,此緩不及事,二不便也。自弟聘蔡氏之後,儒兄恨如仇敵,況他最執古板,見是己奪之姻,如何肯信從權之意,便說得明白?此緩不及事,三不便也。弟想此事,至為緊急。有一不便,即恐貽誤,況三不便耶!」

  紫宸道:「然則奈何?」

  秋遴道:「弟今想得一計在此,竟瞞過這三不便,等待成功之後,即不怕不便矣。但須在吾兄身上停當這事。」

  紫宸道:「不知有何妙算,卻用著小弟?」

  秋遴附耳低言道:「只消如此如此,不怕事不諧矣。」

  紫宸點頭道:「吾兄所算大為有理,事不宜遲,小弟就此告別于。但外面的事,弟去料理,裡頭的事,兄卻也要辦得周密,不要失支脫節方妙。」

  秋遴道:「這個自然。」

  正是;

  不用再三相囑咐,算來都是會中人。

  且說紫宸別了秋遴,一徑來見儒珍,各敘間闊之情。儒珍道:「恭喜吾兄桂枝高折,足使同氣生光。小弟不才,不換這領青衿。」

  紫宸道:「文章如吾兄而困于場屋,真乃下第劉蕢令人扼腕。然遲早有數,勿以一跌挫志。」

  儒珍歎了口氣道:「得失雖有數,但可恨者妻子不能保全耳。」

  紫宸佯作不知,道:「豈因功名失意,而令嶽處竟有異議耶?」

  儒珍道:「然也。就是老天無眼,今科中解元的陳秋遴,他見蔡老嫌鄙小弟,欲另許婚夏元虛,他素知蔡女子才色,央娩他的母舅為媒,千方百計去懇求,願出千金作聘。蔡老便又違夏氏之約,而許此獸心之物矣。」

  紫宸假意發怒道:「天地間有這等不平之事!你平日與儒兄做密友,到此時候不能為儒兄挽救,而反奪儒兄之婚姻,這般不仁不義,真乃衣冠禽獸矣!」

  儒珍道:「他今蟾桂高攀,好不揚揚得意。奪便奪了,那裡還念什麼布衣之交!」

  紫宸冷笑道:「豈有此理!難道中了個解元,就是這般肆行無忌得的麼?明日待弟放出群英社上打夏元虛的手段來,先出出氣,卻再與他講理便了。但今江上芙蓉與山間紅葉,正當風韻宜人,兄又何苦呆坐此屋簷下,作楚囚狀也?」

  儒珍歎息道:「小弟貧既刻骨,又複困於場屋,致受奸人淩侮,方寸成灰,安能如兄揚眉吐氣,而知門外風光何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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