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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回 信讒言勢利寒盟(3)


  儒珍笑道:「有甚異聞,無過是些新貴朋友得意拜客忙耳。」

  秋遴道:「這異聞應在吾兄身上,事比燃眉之急,難道吾兄還不知道?」

  儒珍道:「有甚事情,卻應著小弟,又這等急促?莫非因弟秋試不中,連這名秀才,也要革去不成?這也只付之時命,急他怎的?」

  秋遴道:「非也。乃是令岳翁之無恒,輕信畢純來讒言,恥兄不售,將尊嫂另許夏元虛矣。難道兄竟不知?」

  儒珍見說,驚得面如土色,道:「吾兄此言從何面來?」

  秋遴道:「是小介樵雲之兄,系蔡氏之僕,畢純來議姻之時,適樵雲之兄在旁。知吾兄與弟至交,是以偶聽而奔告弟,且言旦夕將允吉矣。」

  儒珍頓足道:「弟固知場屋失志,老奴必寒盟也。何命之蹇,一至此耶!」

  說罷,不禁落下幾滴淚來。秋遴道:「大丈夫遇事敢為,何作此兒女子態,以挫英雄之氣乎?」

  儒珍道:「不能重諧姻好,即使敢為,亦複何益?弟所惜者,惜蔡小姐之情與才耳。」

  秋遴道:「自古婚姻從一而終,雖匹夫匹婦亦知此義。故紅絲一系,不能非偶而重諧厥配也。豈知令岳翁詩禮傳家,身登仕服而雌黃其口,竟作此獸心之行,豈不貽士大夫之羞?今既寒盟,已為名教之罪人。況事急矣,兄宜鳴諸當道,再約齊合學諸友,公呈府縣,弟亦援桴三鼓,以作吾兄之氣,那時或可挽回。兄今猶首鼠然,何南風不勁至此耶?」

  儒珍道:「蒙兄見論,固是丈夫之概。獨奈此姻系先君花下一言,以為偶俱無猜,故竟無執柯之人。而且數年以來未行六禮,其事原屬虛浮,今將何據而質之哉?」

  秋遴說道:「豈有此理,丈夫處心要如青天白日,苟其一諾,雖千金莫易。況吾兄之名分。已久屬蔡氏東床,此人人所知,又豈待問名納采,勤蹇修而後為實哉?還是依小弟愚見,激發一番的好。」

  儒珍歎了口氣道:「極蒙吾兄垂愛,但弟細細自思,家徒四壁,一貧如洗。而夏天生既富且貴,人人之所欣慕。老奴豈肯舍富貴而卒就此寒素耶?況悔盟之事,蓄心已久。今者一動,其勢難收。即欲爭之,恐亦徒勞唇舌,終歸無益耳。」

  秋遴見儒珍執意不去爭此婚姻,不覺長歎一聲,又低頭凝想了一會,乃起身告別而去,正是:

  一片為人為徹意,此時且勿透機關。

  且說秋遴別了儒珍,一路回家,心中忿忿不平,因想道:「我想這蔡老的去就,止不過是勢利居心,又兼畢純來那廝與儒珍有白雲留之罵懷恨,是以構成此禍。今儒珍又如此懦弱不振,如之奈何?事勢至此,別無甚的挽回,除非我也央浼一位大老去求親,看他怎生發付。倘天從人願,辭卻夏元虛而就我,那時且權聘定,直待儒珍他日得意,剖明我之心跡,此姻仍歸於彼,完其夙好,豈不是從權救急之策?倘然蔡老不允,便從中打諢,令元虛之說,不能即妥,亦可作緩兵之計,遲延幾時,卻再商量,此是兩全妙法。事不宜遲,遲則恐落他人之局矣。但必須哪裡去央個有勢力的大老,卻要與其志說得相投,更兼機變能言的方妙。不然時畫虎不成,豈不反貽人笑?」

  當下左思右想,卻再投處去尋這個月老。不知不覺,已是自家門旨。入到裡面,抬頭忽見母舅馮吉星同坤化並陳夫人在後堂言笑。秋遴忙上前見禮坐定,因想起儒珍之事:「我母舅與蔡其志亦系交識的,何不就浼他為媒,豈非絕妙。但怎好啟齒?」

  又想:「此好友大事,那裡還顧得甚羞澀?」

  只得老著面皮說道:「愚甥幼時,曾舉一癡念,必得才美相兼的女子,方諧連理,否則寧可終身無婦。不期數年以來,竟不能如願,是以延挨至今,尚未行聘。近來訪得一人,可畢愚甥癡想,但未知吾母舅肯為愚甥執斧柯否?」

  吉星笑道:「既賢甥有所愛,愚舅豈吝作冰人?但不知是誰家閨秀。」

  秋遴道:「即系原任青浦縣知縣蔡其志的令愛,才美而且賢淑,洵良嬡也。」

  坤化大笑道:「兒何誤耶?其志令愛,乃汝友王儒珍所定之主也。」

  秋遴道:「大人有所不知,王蔡雖有婚姻之約,卻無媒妁可證,又且未行六禮,尚在可否之間。今其志嫌王儒珍之貧困,決意寒盟,貪夏元虛之富貴,將從冰議。幸在未定之時,相懇母舅一往。」

  坤化道:「雖是如此,甯使夏元虛作彼東床。汝與儒珍總角之交,今不能救其仳寓,而反因而攘奪之耶?」

  秋遴道:「大人之訓甚是。兒非不知其非義,但恐終為他人所有,於儒珍仍然無益,深惜此才美之難耳。」

  陳夫人道:「相公每以孩兒姻事為憂,今孩兒自己去訪著這佳偶了,卻又要來阻擋。」

  吉星笑道:「既系賢甥所悅,老妹丈何須拘泥?況王蔡之盟已替。是為清斷義絕。於禮恐亦無妨。待小弟往彼一說,自必秦晉可諧,而老妹丈亦享佳兒佳婦之樂也。」

  說罷大笑。秋遴道:「既蒙母舅為愚甥執柯,愚甥不勝之幸。但須明日即往,不然時恐落夏氏之手,枉自勞心耳。」

  吉星笑道:「賢甥不必性急。這一事都在我母舅身上,包管成就,明日自有佳音回復。」

  陳夫人與秋遴見說,大喜,惟坤化終覺歉然。正是:

  兒因友誼聯佳偶,父為朋情抱歉心。

  正是父兒同一念,羞他翁婿若秋雲。 只因馮吉星做媒,有分教:假風光成百歲之義,強獻句出千秋之醜。不知怎生去說,下回自然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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