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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陳秋遴湖亭遇美(3)


  元虛方知錯認了笛,也笑道:「怪道沒處下手。」

  因複直吹,可煞作怪,再也吹不響。畢純來笑道:「為甚用了這一把氣力,竟像吹火筒一般不響一響?難道又是甚『盡在低頭不語中』不成?」

  元虛道:「老先你不知音律之妙,這就叫做簫管兩頭空,吹響一半功,如何性急得來?慢慢地自能作響。」

  因複用盡幹生之力,掙了半日,方才吹響。吹了一回,畢純來道:「吾兄妙音是哪裡傳來的,喚甚牌兒名,這等好聽?真乃響遏行雲,廣陵絕調。」

  元虛道:「學生幼時從一業師,乃是蘇州人,吹彈得好,傳授學生。這一調叫做『鬧五更』,是諸曲調中第一個大牌兒名。」

  說得無聲忍笑不住。元虛道:「如何?只這一吹,吹得水姐快活了。」

  畢純來道:「少刻吾兄在陽臺之上,想水姐還快活哩。今酒已酩酊,天色將暮,小弟先別,省得擔擱吾兄好事。」

  元虛道:「天色還早,何妨再飲幾杯?」

  無聲道:「二位尊居都在城中,此去歸路甚遠,倒請趁早回府。此地有興,不妨再來。若欲枕席之歡,妾已對天立誓,決不為此。倘以威勢相逼,身有利刃,唯死而已。伏望存君子之心,是妾之幸。」

  無虛見說,笑道:「水姐是何言也?誰不知你與秋遴情好。他是布政之子,我也是吏部之兒,有甚不如?他枕席得,我偏枕席不得?何厚于他而薄於我?這是明明欺我之談。你將這死來嚇我,我就怕了不成?」

  畢純來道:「水姐雖然不是,夏兄也不須動惱。自古事寬則圓,或是水姐怪兄來意倉卒不虞,亦末可知。」

  無聲道:「人各有志,芒得相強。二位請便,賤妾失陪。」

  說罷,起身入內。

  畢純來意欲上前勸諭,早見門已閉上,氣得個夏元虛一腔高興如冰投炭,不覺大怒起來,嚷道:「莫說別處,就這杭城妓女,我夏公子也不知嫖過多少,從不曾見這小娼敢如此放肆。你這娼根是幾品大的,這般做作?」

  正在發話,只見鴇母走來請罪道:「二位相公老爺不必動惱,千不是萬不是,是我家這小娼不是。因老身從幼嬌養慣了她的性子,所以不識世務,連老身也壓她不下。乞相公們寬恕她。」

  元虛道:「放狗屁,既是這等嬌養,就該王孫公子一夫一婦的去了,還要開這門戶怎的?難道你這下賤娼家,倒比我公子爺高貴些麼?只說得一聲失陪,竟跑了入去,這等可惡。明日我先叫些小廝打得你一個雪片,再到當官去處置你的罪,才見我夏公子手段。」

  鴇母道:「這小娼因與陳公子交好,兩個立誓,一個要娶,一個要嫁,竟害了失心瘋,所以這等。畢老爺還是要你做做勸善大師,凡百看老身薄面。」

  畢純來道:「你女兒忒沒規矩,如何教夏相公不要著惱。就依你說,也該柔聲下氣,委婉回復,怎便像魯男子閉門不納光最?他公子生性難道受得此氣?況門戶人家來的都是主顧,那裡守得這貞節二宇的?依我之見,落得賺些銀子。陳秋遴他一個布政的兒子,怕沒有鄉紳大老千金小姐為配,來娶你們門戶人家的女子為妻?況他還有父母在堂,也由不得自己主張哩。等待得人老花殘,那時悔之晚矣。你者人家還不自放出個主意來,倒說嬌養慣了。」

  只這一席話說得鴇母啞口無言,低頭歎氣。元虛道:「他明明把陳秋遴壓我,欺我。陳秋遴娶得,難道我夏元虛就娶不得了?身價銀兩,一千五百也是看得見的。」

  一說,一頭向畢純來丟個眼色。畢純來早會意,便將鴇母衣襟一扯,招她去外面打話。正是:

  要知心腹事,但聽口中言。
  翠被機緣淺,催教跨彩鸞。

  只因這一打話,有分教;半載夫妻分散,十年父女重園。要知後事如何,下回分解明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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