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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費功夫嚴於擇婿 空跋涉只是投詩(2)


  管家道:「說來好笑,今年二月間,老爺要把他配與書記,衾兒抵死不肯。問起原故,夫人道:『老爺未回時,曾有一個姓吳的鹿邑人來做書童,取名喜新,因見他伶俐,把衾兒口許他。後來不知甚麼緣故去了。想是衾兒要守他。』老爺聽了,要把衾兒拶起,衾兒直說:『喜新因奶奶親口許了,曾央朱媽媽將紫金通氣簪贈我為聘,今老爺若欲別許,寧死不辱。』老爺道:『你身子是我的,那由你作主?你私自結識漢子,敢在我跟前強辯 !』要打死。轉是小姐說:『衾兒常在孩兒房裡,並無瑕玷,但女子貞烈守志,也是好事,望爹爹恕他。守一二年,若喜新不來,那時配人也未遲。』老爺就罷了。所以今年十九歲,尚未嫁人。」

  楚卿聽了,諮嗟不已。

  管家道:「相公講話多時,看已半炷,請作詩罷。」

  楚卿道:「我再問你,小姐出了詩題,自己有作麼?」

  管家道:「小姐自然有作。」

  楚卿道:「既然小姐有作,何不勞你傳一個韻來,待我和著。」

  管家道:「小姐說,限了韻就拘拘了,不能盡人之才情,察人之品格。」

  楚卿道:「原來如此。」

  暗想:韻既不拘,我就取夫婦陰陽和合之義。第一首取七陽韻,第二首一東罷。正欲提起筆來,只見八色盛果並一壺細茶,托到中間一張桌上。童子斟茶,請楚卿吃。楚卿本不想吃,見他請,只得去領個情。卻見色色精品,嘗時物物可口。心上癡想:必是小姐親手制的。竟這盤吃些,那盤吃些。旁邊童子斟上茶,就飲了七八杯,竟忘了作詩。香已將完,管家又不來催。轉是清書性急起來,說:「相公,我們多少路來,特為考詩。今香已將盡,果子少吃些罷。」

  楚卿回頭一看,只乘得半寸。剛立起身,只見內裡走出一個人,說:「小姐催繳詩。」

  見桌上柬兒,隻字未動,口中道:「像是沒相干了。」

  楚卿急急提起筆來,信意揮一首。那人道:「還好,待我先繳送入去。」

  楚卿見香尚有紅星,說道:「一發繳去罷,省得走出走入。」

  又一揮而就,香柄上猶煙煤未絕。管家道:「好捷才!請相公旁邊注了寓處。」

  楚卿即注了,問道:「如今還是等回音,還是先回去?」

  管家道:「要待小姐看過,送與夫人老爺,選中了,然後發帖,到寓來請。」

  楚卿遂起身回寓。

  且說沈夫人見送進考詩人年貌,就是當年俞彥伯所薦的人,想他必有才學,遂把帖送與小姐。小姐見了,對衾兒道:「這人也是鹿邑若取中了,就好央他替你訪喜新消息。」

  因把昨日作的兩首詩題寫出。一炷香將完,即著人去取詩。香已熄了,不見繳進,對衾兒道:「此人必定也是蠢才。」

  衾兒道:「兩個題,原是兩炷香,且把第二枝點來,或者第二首作得快些,也未可知。」

  剛才點上,只見外邊傳詩進來。若素看時,卻是兩個帖子都寫在上面。心上道:詩未知如何,卻也敏捷。只見得:

  花魂(韻不拘)

  輕顰淺笑正含芳,欲托東君費主張。
  風細撒嬌來緗榻,月明涵影到回廊。
  似懷古士憐香句,若妒佳人俏麗妝。
  一自河陽分種後,多情猶是憶潘郎。

  鳥夢

  翱翔求友類孤鴻,羽倦投林睡眼懵。
  幽思不離花左右,癡情常繞樹西東。
  忽從金穀催詩遍,又向蘇堤掠雨終。
  心境未諧魂不擾,卻教啼盡五更風。

  若素連看三五遍。遂道:「好詩。花魂喻我擇婿之意,鳥夢寓求聘之情。宛如月下箜篌,幽情縷縷,雖司馬風流,不過是矣。」

  衾兒道:「婢子雖不識詩,但見小姐末韻是娘字,這詩末韻是郎字,以才郎配女娘,不約而同,先是佳兆。」

  若素道:「果有些奇特。你把這詩送去與奶奶看。」

  衾兒去一會,來對若素道:「夫人見詩歡喜,老爺十分讚賞。恐怕人物平常,喚管家來問。管家道自從前到今日,不曾有這樣丰采,就小姐也比他不過。且初來與管家說了無數閒話,及送點心出去,想必饑了,只顧逐件的吃,直到香不上半寸,轉是他的小廝催作,他就筆不停點,也不起稿,竟一揮而就。」

  若素道:「如此便是捷才,與喜新彷佛的了。」

  衾兒道:「老爺喚書房發帖去請了。」

  正是:雀屏今中目,繡幕喜牽絲。

  未知幾時做親,再看下回分解。

  評曰:

  衾兒說:「且把第二枝香點著,或者第二首快些也不可知。」

  是望楚卿中式,要央他去尋訪喜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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