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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回 俏佳人代醜漢呈身(1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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詞曰: 螳螂不量,蝦蟆妄想,往往自尋仇。便不傷身,縱能脫禍,也惹一場羞。 佳人性慧,心腸巧,慣下倒鬢鉤。吞之不入,吐之不出,不怕不低頭。 ——右調《少年游》 話說平如衡考不過侍妾,走了出來,剛走到穿堂背後分路口,撞見燕白頷也走了出來。二人遇見,彼此驚訝。先是燕白頷問道:「你考得如何?」 平如衡連連搖頭道:「今日出醜了。」 燕白頷又問道:「曾見小姐麼?」 平如衡道:「若見小姐,就考不過,還不算出醜。不料小姐自不出來,卻叫一個掌書記的侍妾與我考,那女子雖說是個佳妾,我看她舉止端莊,顏色秀媚,比貴家小姐更勝十分。這且勿論,只說那才情敏捷,落筆便成,何須倚馬。小弟剛做得一首,她想也不想,信筆就和一首。小弟又做一首,她又信筆和一首。小弟一連做了三首,她略不少停,也一連和了三首,內中情詞,針鋒相對,不差一線,倒叫小弟不敢再做。我想,一個侍妾不能討她半點便宜,豈非出醜。吾兄所遇定不如此,或者為小弟爭氣?」 燕白頷把眉一蹙道:「不消說起,與兄一樣。也是一個書記侍妾,小弟也做了三首,她也和了三首,弄得小弟沒法。她見小弟沒法,竟笑了進去。臨去還題詩一首譏誚於我。我想,他家侍妾尚然如此高才可愛,那小姐又不知妙到甚麼田地,就是小弟所醉心的閣上美人,也不過相為伯仲。小弟所以垂首喪氣,不期吾兄也遇勁敵,討了沒趣。」 平如衡道:「前邊的沒趣已過去了,但是出去要見山相公。倘若問起,何言答之。只怕後面的沒趣更覺難當。」 燕白頷道:「事既到此,就是難當也只得當一當。」 跟的家人又催,二人立不住腳,只得走了出來。 到了廳上,幸喜得山相公進去,還不曾出來。家人說道:「二位相公請少坐,待我進去稟知老爺。」 燕白頷見山相公不在廳上,巴不得要脫身,因說道:「我們自去,不消稟了。」 家人道:「不稟老爺,相公去了,恐怕老爺見罪。」 平如衡道:「我們又不是來拜你老爺的,無非是要與小姐試才。今已試過,試的詩又都留在裡面,好與歹聽憑你老爺、小姐慢慢去看,留我們見老爺做甚麼?」 家人道:「二位相公既不要見老爺,小的們怎好強留。但只是二位相公尊寓在何處,也須說下,恐怕內裡看得詩好,要來相請也不可知。」 平如衡道:「這也說得有理,我二人同寓在……」,正要說出玉河橋來,燕白頷慌忙插說道:「同寓在泡子河呂公堂裡。」 說罷二人竟往外走。 走離了三五十步,燕白頷埋怨平如衡道:「兄好不知機,你看今日這個局面,怎還要對他說出真下處來。」 平如衡道:「正是,小弟差了。幸得還未曾說明,虧兄接得好。」 不多時,走到庵前。只見普惠和尚迎著問道:「二位相公怎就出來,莫非不曾見小姐考試麼?」 燕白頷道:「小姐雖不曾見,考卻考過了。」 普惠笑道:「相公又來取笑了。小姐若不曾見,誰與相公對考?」 平如衡道:「老師不消細問,少不得要知道的。」 普惠道:「且請裡面吃茶。」 二人隨了進去。走到佛堂,只見前日題的詩,明晃晃寫在壁上。二人再自讀一遍,覺得詩語太狂,因索筆各又續一首于後,燕白頷的道: 青眼從來不淚垂,而今始信有娥眉。 再看脂粉為何物,筆竹千竿墨一池。 平如衡也接過筆來續一首道: 芳香滿耳大名垂,雙畫千秋才於眉。 人世鳳池何足羨,白雲西去是瑤池。 普惠在旁看見,因問道:「相公詩中是何意味?小僧全然不識。」 燕白頷笑道:「月色溶溶,花陰寂寂,豈容法聰知道!」 平如衡又笑道:「他是普惠,又不是普救,怎說這話?」 遂相與大笑,別了普惠出來,一徑回去不題。 卻說山小姐考完走回後,恰好冷絳雪也考完進來。山小姐先問道:「那生才學如何?姐姐考得如何?」 冷絳雪道:「那生是個真正才子,若非賤妾,幾乎被他壓倒。」 因將原韻三首,與自己和韻四首都遞與山小姐道:「小姐請看便知。」 山小姐細細看了,喜動眉宇,因說道:「小妹自遭逢聖主垂青,得以詩文遍閱天下人,於茲五六年,也不為少。若不是庸府之才,就也是疏狂之筆,卻從不曾遇此。二生詩才十分俊爽如此,真一時之俊傑也。」 冷絳雪道:「這等說來,小姐與考的錢生,想也是個才子了。」 山小姐道:「才子不必說,還不是尋常才子。落筆如飛,幾令小妹應酬不來。」 也將原唱三首,並和詩四首遞與冷絳雪道:「姐姐請看過,小妹還有一樁可疑之事與姐姐說。」 冷絳雪看了,讚歎不絕口道:「這趙、錢二生才美真不相上下。不是誇口說,除了小姐與賤妾,卻也無人敵得他來。且請問小姐,又有甚可疑之事?」 山小姐道:「那生見了小妹『一曲雙成也不如』之句,忽然忘了情,拍案大叫道:『我平如衡,今日遇一勁敵矣!』小妹聽見,就問他,先生姓錢為何說平如衡?他著慌,忙忙遮飾,不知為何?莫非此生就是平如衡,不然天下哪裡有許多才子?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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