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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回 才女心百折不回(4)


  冷絳雪看了又笑笑道:「這等奇思異想,怪不得詩翁費心了。莫要過於勞客,待我續完了吧!」

  因提起筆來續上六句道:

  一枝斑管千斤重,半幅花箋百丈長。
  心血吐完終苦澀,髭須斷盡只尋常。
  詩翁如此稱風雅,車載還須動鬥量。

  寫完仍叫鄭秀才送與三人看。陶、柳看完,忍不住哈哈大笑。羞得個宋信通身汗下,徹耳通紅,不覺惱羞變怒,大聲發作道:「村莊小女,怎敢如此放肆!我宋先生遨遊天下,任是名公巨卿,皆讓我一步,豈肯受你們之辱!」

  冷絳雪道:「賤妾何敢辱詩翁,詩翁自取辱耳。」

  因起身向陶、柳二人深深拜辭道:「二位大人在此,本該侍教。奈素性不耐煩劇,避濁俗如仇。今濁俗之氣沖人欲倒,不敢不避,幸二位大人諒之。」

  拜罷,竟從從容容入內去了。

  宋信聽見一發大怒道:「小小丫頭,怎這等輕薄!可惡,可惡!」

  鄭秀才笑道:「宋先生請息怒,舍甥女固傷輕薄,宋先生也自失檢點了。」

  宋信道:「怎麼是我失檢點?」

  鄭秀才道:「前日甥女報條上原寫得明白,『請真正詩翁賜教,虛冒者勿勞枉駕。』宋先生既是做詩這等繁難,也就不該來了。」

  說罷,掩口而笑。

  宋信又被鄭秀才搶白了幾句,羞又羞不過;氣又氣不過。紅著臉拍案亂罵道:「可惡,可惡!」

  鄭秀才又笑道:「詩酒盤桓,斯文一脈,為何發此惡聲。」

  陶、柳二人見宋信沒趣之極,只得起身道:「才有短者!宋兄,我們且去,有興再來未為不可。」

  宋信軟攤做一堆,那裡答應得出。鄭秀才又笑道:「宋先生正在氣頭上,今天色尚早,且屈二位老先生再少坐一回,奉杯茶。候宋先生之氣平了,再行未遲。」

  因叫左右烹上好的佳茗送上。陶、柳二人遜謝道:「只是太擾了。」

  茶罷,冷大戶又捧出攢盒來小酌,再三殷勤奉勸。陶、柳二人歡然而飲。宋信只是不言不語。

  冷大戶忙斟一杯,自送與宋信道:「宋先生不必著惱,小女年幼,有甚不到之處,乞看老漢薄面吧!」

  宋信滿臉羞,一肚氣洗又洗不去,發又發不出。又見冷大戶滿臉陪笑,殷勤勸酒,沒有奈何,只得接著說道:「令嬡縱然聰明,也不該輕薄於我。」

  冷大戶道:「我老漢止生此女,過於愛惜,任她拈弄翰墨,她自誇才學無敵。我老漢又是個村人,不知其中滋味。今聞宋先生乃天下大才,人人欽服,反被小女輕薄,這等看起來,小女的才情倒不是虛冒了。只是小孩子家沒涵養,不該輕嘴薄舌,譏誚宋先生,實實得罪。還望陶爺與柳相公解勸一二。」

  說得個宋信臉上青一塊紅一塊,拿著酒杯放不得吃不得。

  陶進士因問冷大戶道:「令嬡曾有人家否?」

  冷大戶道:「因擇婿太難,故尚未有人家。」

  柳孝廉道:「要嫁何等女婿?」

  冷大戶道:「小女有言,不論年紀大小,不論人之好醜,不論門戶高低,只要其人才學與小女相對得來,便可結親。今日連宋先生這等高才都被她考倒了,再叫老漢何處去尋訪,豈不是個難事?」

  陶進士道:「原來如此。」

  鄭透才道:「閒話休題,且請快飲一杯,與宋先生撥悶。」

  他郎舅二人冷一句,熱一句,直說得宋信面皮都要刮破,陶、柳方才起身,哄著宋信辭謝而去。宋信這一去,有分教:

  風波起於萋菲,繡口直接錦心。

  不知宋信如何起釁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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