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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回 占高魁准擬快乘龍 尋舊約倒期驚去鳳(2)


  遂同到刁家,叫家人送上一個表弟的名帖,又重新施禮。

  刁直一面叫人治酒,一面就訴說道:「向因一時癡妄,得罪姨娘、表妹,故至今無顏,不敢登門。就是表弟大喜,日思走賀,恐遭斥辱,故不敢耳。」

  甘頤道:「母姨至親,怎說此話。就是金釵求親,止不過愛舍妹也,原非惡意。事又不成,彼此又無傷,往來何礙。」

  刁直聽了大喜道:「表弟之心,天也;表弟之量,海也。既蒙赦過,感戴不勝。」

  一面席完,送上酒來;一面又邀了幾個親鄰來陪。甘頤絕不裝腔,放量而飲,直飲到日暮酣然,方才謝別回去。

  刁直到次日,又備了許多禮物來稱賀。甘頤與母親、妹子說知,囑咐前事休提,以禮相待。刁直又見招的女婿,也中了亞魁,回想前事,十分慚愧。又請姨娘、表妹相見。田氏偏領了甘夢出來見他。刁直看見甘夢,花嫣柳媚,綽約如仙,拖逗的心目中青黃無主,一句話也說不出,只作了兩個揖,就出來了。甘頤留他飲酒,直飲到午後,方放他進城。正是:

  至親原好又何修,若要修時便帶羞。
  何不往來無話說,歡歡喜喜更綢繆。

  甘頤因人事纏擾,直挨到十月盡,方得動身進京去會試。因與母親約道:「孩兒此去,若是不中,自然就回來事奉甘旨。倘托母親福庇,僥倖中了,便恐要在京中耽擱。母親、妹子,遠遠懸隔,實為不便。便要差人來迎請,或是上京,或是赴任。況妹子婚姻已在揚州,到蜀遠接,亦殊費力。」

  田氏道:「這個自然,且候你的捷音再處。」

  甘頤又到縣中,求了王縣尊一封書,與辛祭酒求親,方才起身長行。一路上暗想道:「我幸已中瞭解元,又有王父母的書信,便開口去求,也不為非分了,況辛祭酒已有成言。」

  又想道:「求雖不妨去求,只怕成還未必便成。必須中了進士,方得遂心。然就情理揣度,辛小姐這等才華,再無個不嫁我,而又嫁他人之理。但黎青曾說,恐有意外之變。我想意外二字,尚屬虛慮,未必當得意中實事。」

  遂歡歡喜喜,催趕舟馬,曉夜前行。

  不幾時到了揚州,船一泊岸,也等不得尋下處,也等不得見黎青,早先袖了王知縣的書,帶了王芸,一徑到辛衙來,指望相見歡然留飲。不期走到門前,竟靜悄悄不見一人。再走進大門裡去看,只見門旁貼著一張告示,上寫著:

  光祿寺少卿辛為禁約事。

  照得本寺,蒙恩超升卿貳,欽召進京。新中秋元,又進京會試。所有住宅,著家人小心看守,不許地方棍徒侵損擾害。如有此等情弊,隨即具稟府縣究治。看守家人,亦不得因而生事取罪。特示。

  甘頤看了告示,方知辛祭酒升了光祿少卿,帶著兒子進京去會試了,心下早吃了一磴道:「他父子俱進京去了,這親事卻問誰求?」

  又想道:「他父子雖然進京去了,小姐自然在家,且進去問個消息。」

  因又走了入來,直走到廳門口,方看見老家人王祿,在那裡坐著曬日色。看見了甘頤,是認得的,因走起身來叫道:「甘相公幾時來的?」

  甘頤答道:「方才到,尚未曾起船。」

  王祿就說道:「老爺與相公俱進京去了。」

  甘頤道:「我看見告示,方才得知。但不知小姐還是在家,還是也隨老爺進京去了。」

  王祿聽了,白瞪了眼看著甘頤愕然道:「原來甘相公還不知道。」

  甘頤道:「不知道甚麼?」

  王祿道:「我家小姐已嫁與人去了。」

  甘頤忽然聽見,就像聞了霹靂一般,竟將魂魄都震癡了。呆了半晌,方才又問道:「果是真麼?」

  王祿道:「嫁也嫁去了,怎麼不真。」

  甘頤道:「且問你嫁與甚麼人?」

  王祿道:「嫁與暴元帥的暴六公子去了。」

  甘頤道:「這等說是武官的公子了。小姐這等選擇人才,為何就肯嫁他?」

  王祿道:「說來也奇怪。那暴公子來考詩時,人人盡道決不中意。不期那暴公子止寫得三首舊唐詩,小姐竟看中了意,就和詩三首,許嫁與他。叫家老爺一時轉不過口來。那暴元帥又勢焰赫赫,叫本府太爺為媒,見小姐詩已許下,便立逼著娶去了。」

  甘頤見王祿姓名、事蹟俱說得鑿鑿有據,便氣得軟癱做一團,走也走不動,只坐了半晌,沒瞅沒睬方才走了出來。思歎道:果不出黎青所料。今去見她,必為她所笑。然一肚皮氣悶,除了她別無人可說,只得勉強走到磚街上來。

  剛到得門前,恰好黎青出門撞著,便笑吟吟迎了進房去道:「還湊巧,再遲一步,便要錯過了。」

  甘頤雖也勉強支持了幾句說話,只覺精神暗淡,顏色慘然。黎青看見因笑嘻嘻說道:「聞郎君已高占鼇頭,今又千里遠來,自應歡顏道喜,笑面言情。為何淒淒不樂?想定為聞了辛小姐嫁暴公子之信故耳。」

  甘頤見黎青說著他的心事,不禁感觸,竟落下淚來道:「正為此也。這段心事,他人不知,須瞞芳卿不得。我為辛小姐,也不知費了多少心機,守了多少歲月,陪了多少小心,擔了多少驚怕,剛剛求得王父母一封書來,以為金屋可期,藍橋有望。不料盼到而今,而金屋早已無人,藍橋又忽淹斷,縱使心如鐵石,亦難為情。」

  黎青笑道:「此事若是確然,便怪郎君不得。今此事,以妾看來,不過移雲掩月,以騙聾聵之人耳。大有可疑,郎君何便深信?」

  甘頤道:「卿為此言者,寬慰弟也。豈有事已確然,尚有可疑之理。」

  黎青道:「郎君何以知其確然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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