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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回 彤管生花一時驚縣座 赤繩系美千里報師恩(2)


  王知縣看完,不勝喜悅,因對甘夢說道:「觀汝之才,大有三百之遺風,不愧七步之敏捷,李易安、謝道韞不足數也!自是金馬好逑、玉堂佳偶,安肯落於村夫之手?敬服敬服。」

  因叫刁直問道:「你做的詩怎麼了?」

  刁直跪在旁邊,看見這些光景,拿著一張白紙,半字也說不出,只是連連叩頭。王知縣笑一笑道:「你這不知死活的奴才!你一個蛤蟆怎妄想天鵝?」

  因叫庫吏取出前日貯庫的金釵來,又說道:「田氏前已首到本縣,說你行賄他兒子,與宗師求情,又假此賴婚。據二事看來,有此贓物.本該問你一個徒罪才好。但念你臨審自吐真情,不曾圖賴,尚有可原。又有王老爺的書來,再三討情,故贓物入官,饒你的罪名,但痛責你二十個板子警戒將來。」

  因拔出四根簽來丟在地下,叫拿下去打。

  眾皂隸聽見,忙吆喝一聲,竟湧上前來動手。刁直嚇得面如土色,只亂叫「老爺饒命。」

  甘夢看見,忙走到案前跪稟道:「刁直雖然有罪,然實系犯女姨母之子。父母老爺若為犯女責罰他,便恐親情成仇。敢求天恩饒恕。」

  王知縣聽了,方吩咐饒了。又戒斥道:「以後再敢放肆,本縣拿來,活活打死。趕出去罷。」

  刁直得了性命,往外飛跑。正是:

  初時肆惡要傷人,及禍臨頭想脫身。
  何不平心安本分,無榮無辱做淳民。

  刁直趕了出來,王知縣又對甘夢說道:「本縣耳目不聰察,竟不知縣治之內,有甘姑如此之才美。若非今日,幾乎埋沒。但思巴縣,僻在一隅,人才有限,恐無甘姑之配。本縣敝座師有位公子,其貌有如衛玠,其才不減青蓮,青年又正與甘姑相當。他立志定要娶一才婦,故合郡宦家求婚,他俱不允。容本縣寫書差人去與二人作伐,方不負上天生才之心。」

  甘夢致謝道:「蒙老爺格外垂憐,不獨父母,又實天地矣。但願才真,他非所冀。」

  知縣道:「若非真才,本縣也不作此遠想了。」

  因命厙吏,取了一匹紅,即以金釵作花,與甘夢簪披了。又命一乘大轎,又命用八面彩旗,叫八個樂人,吹打著迎送了回去,也見得本縣有如此才美女子。

  甘夢拜謝了,走出縣門,上了大轎,早有彩旗前列,鼓樂吹打著引路。甘福忙將田氏的轎子也抬了上來同走。一霎時轟傳本縣:橫黛村出了一個才女,都爭趕了來看,擁的人夾雜不開。正是:

  等閒富貴不須驚,畢竟真才始有名。
  試看裙釵一村女,題詩增卻許多榮。

  甘夢迎送到家,賞了役人散去,方細細與母親說知做詩之事,並要與他座師公子為媒之事。田氏聽了,滿心歡喜道:「你日日做這兩句詩詞,針線不拈,我還怪你。誰知今日,卻虧了這兩首詩,打動了官府,將一場大辱變做了一番大榮。但是我又有一慮。」

  甘夢道:「母親慮著何事?」

  田氏道:「我與你僻居於此,你的才美尚無人知道,止有表兄知道,便弄出這場事來。今經此一番,各處轟傳,定有勢焰來纏。你又不輕易許人,只怕正要多事哩。」

  甘夢道:「就是多事,卻也不礙。」

  母女正躊躇此事,不期到了次日,縣裡早發了一張告示來張掛。上寫著:

  巴縣正堂王蔭為禁約事。

  照得本縣橫黛村洗墨溪,甘生員有妹才女甘夢,與母田氏寡居於家,不許豪強倚勢勒娶,特此禁止。

  倘犯此禁,定行拿究,即有良人君子,以禮聘求,亦須具呈稟明,本縣查訪定奪。若私相媒說,即系犯禁。特示。

  田氏得了這張告示,掛在門前,方才放心不題。且說這王知縣,名字叫做王蔭,乃辛祭酒做部屬入簾時房裡中的。王蔭的卷子,大座師已不取,虧辛祭酒再三力薦,方才中了。故師生極稱為得意。一向知辛老師的兒子辛發是個才子,女兒辛古釵是個才女。女兒要求個才婿,兒子要求個才婦。雖然知道,卻無處可求,只得放開了。今忽見甘夢奇才,不覺打動他的心事,欲借此以報師恩。遂將甘夢做的四首詩,並親筆原稿,又將刁直圖賴婚姻之事,並甘夢面質之言,俱細細寫了一書。

  書末又寫:「此女實天下所無,古今所少。門生已極力為解慍世兄主盟,料無不可。但恨其兄甘頤,遊學在外,未有成言。今秋闈試定能報命。且此女亟稱其兄才美更勝,門生未見,不敢妄言。倘見後果如所言,再為荊燕世妹完姻,便是兩地奇緣,千秋佳話矣。先此報名,乞師台賜教,以為行止。外具不腆,聊以侑函。」

  書寫完,並詩封了,遣一個的當差人,叫他齎送至揚州府辛祭酒老爺衙中投遞,要討回書。

  差人領了縣主之命,焉敢遲留,忙忙起身。走了兩月方到揚州,訪問著了辛衙,因將書劄投入。是日辛祭酒正在後廳閑坐,接了來書,拆開細看。看見王知縣稱讚的甘夢,恰正是兒子要求甘頤的妹子,滿心歡喜道:「原來兩下不約同稱,卻是一人。由此看來,這甘夢才美果真無疑矣。」

  又見書末贊及甘頤,要為荊燕完姻,正合己意。甚是感念道:「這個門生,在老師面上,可真謂用情矣。」

  因叫人請了小姐與相公來。不多時,二人都到了。辛祭酒因笑說道:「前日發兒要求甘頤妹子,我還恐是虛名。不期門生王蔭,在蜀中做知縣,見了此女才美,驚以為奇,不憚偌遠,特特差人來報知於我,叫我去求親。我只道又是一個,誰知看了名姓,恰恰正是甘頤的妹子,你道奇也不奇。」

  荊燕小姐道:「王知縣何以知此女才美?」

  辛祭酒因將甘夢當縣堂親筆做的四首詩,遞與她姐弟道:「你二人只看此四詩,便知此女之才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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