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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回 彤管生花一時驚縣座 赤繩系美千里報師恩(3)


  辛小姐與辛解慍交換看完,辛小姐先嘆羨說道:「孩兒常自誇詩才,不讓於人。誰知蜀中僻地有此才女,恰又有王知縣作伐,真吾弟之福也。父親不必再思,竟一意行聘為上。」

  辛解慍看了,直喜得滿身奇癢,抓耳揉腮。

  辛祭酒又說道:「不獨此也,即節末甘頤之言亦非浪筆。」

  辛小姐道:「是則是矣,只求少緩。」

  辛祭酒聽了道:「我自有主意。」

  因叫人留來差住下候回書,一面又叫辛解慍寫字約了甘不朵來小敘。辛解慍忙寫字去約他不題。

  且說甘頤雖然日有朋友詩酒往來,卻不是他的心事,要去了又割捨不得,仍住著又無滋味。朝夕只對著黎青諮嗟歎息。

  這日正打帳題詩寄懷,忽見辛解慍有字來約他去閑敘,因問黎青道:「此何意也?」

  黎青道:「數日不面,今無故來招,定是又生枝節,大都好意居多。」

  甘頤聽了欣然道:「若生好枝節,回來請你謝你。」

  黎青笑道:「不許說謊。」

  大家笑笑。

  甘頤與辛解慍是熟朋友,不論早晚,遂一徑走來,辛解慍接著。此時已過了年,紅藥社已不開,遂邀甘頤到金帶樓上去坐。甘頤坐下,吃過茶,因問道:「連日未曾領教,今蒙見招,定有所諭。」

  辛解慍道:「也無別事,偶因老父有個敝門人,寄了兩首詩來,不知佳否,要借重仁兄一看。」

  正說不完,辛祭酒也走上樓來。相見過,甘頤就問道:「令郎長兄方才說有貴門人寄甚詩章來,聞知甚佳,不知可敢求老先生賜晚生一觀。」

  辛祭酒道:「詩有兩首,未知如何,正要請教。且少飲一巡,開開眉捷。」

  左右送上酒來,三人促席小酌。辛祭酒因問道:「詠物詩與賦體詩,自是甘兄所長了。」

  甘頤道:「晚生鄙才,一例塗抹,實不知孰短孰長。至於詠物賦體,不瞞老先生說,一任粗俗,構思文雅;縱然奇險,落筆恬夷,惟舍妹略有可觀,晚生實不及也。」

  辛祭酒道:「詩一也,令妹為何獨擅於此?」

  甘頤道:「舍妹弱女,無所應酬,凡有題,非詠物即賦古耳,故拈弄尤慣。」

  辛祭酒連連點頭道:「甘兄之論是也。」

  因袖中取出四首另抄過的稿兒,遞與甘頤道:「甘兄請看此四詩做得何如?」

  甘頤看完,不禁大驚大訝起來,只是睜著眼看,再不開口。辛祭酒因笑問道:「甘兄為何驚訝,莫非此詩做得不佳?」

  甘頤道;「詩好不必言。但細看其筆墨來去,口角吞吐,引俚入古,化腐為奇,確似舍妹的手筆。只是飛無翼,遞無郵,如何得能到此,真奇事也。若舍吾妹,再除去老先生閨秀,恐天下再無此拈花擺柳、脫兔猶龍之筆。乞老先生教之,破我疑城。」

  辛祭酒因大笑道:「此是抄稿。甘兄既看不出,還有個原稿在此,甘兄或者認得。」

  隨取出兩張原稿,並付與甘頤。甘頤看了,又大驚道:「果是舍妹親筆。但此二紙,乃公門招詳所用,非題詩箋簡,又緣何到此?事有可虞,莫非家下遭甚雀角之變?」

  辛祭酒道:「甘兄不必多疑,看此便知。」

  因將王知縣的書字,盡付與甘頤細看。

  甘頤一一看明,方感歎道:「原來有許多緣故,若非王父母廉明仁愛,則老母與舍妹俱受大害矣。且不獨保安,又為舍妹牽千裡外之紅線,且又不獨垂憐舍妹,又為晚生暗逗三生之一笑。雖天地之生育,父母之造就,不過如此。此恩此德,何以為報?」

  辛祭酒道:「為民父母,而肯留心人才政事如此,實亦難得。令妹之事,前日奉求,已蒙慨允,即當納釆。因道路迢遙,無一相知去為月老,故猶豫至今。不意天緣輻輳,敝門人無因無緣,忽千裡外現身月老,真奇事也。今特遣來差到此,要學生納聘,以待甘兄之歸,實不知學生早已叨甘兄之愛矣。當此天意人情兩相和合之時,若不早結絲蘿,是自誤也。我學生意欲擇一吉日,敬歸玉鏡于甘兄,不識甘兄以為何如?」

  甘頤道:「此初意也。初時兩無憑據,故欲草草借江皋一縷可系雙足,今既有王父母一番舉動,朱陳秦晉,已昭然耳目。老先生公卿幣帛,閥閱筐箱,何不容晚生遄歸,拜受於家,以為宗族閭裡之榮。若仍前議,似非宜矣。敢求老先生裁酌。」

  辛祭酒道:「甘兄所論,最為有理。但只恐甘兄尚有事留此,焉敢為小兒之姻,匆匆促其反駕。」

  甘頤道:「晚生留此,不過癡腸癡想,妄思秣馬秣駒。今留此,眼看金屋,既不敢開孤寒之口;心醉玉人,又難消反側之思。故日居月諸,久淪於此,實非有他圖也。然而此情此苦,惟有天知,故無門可告。今不意王父母仁慈愷悌,轉因舍妹憐及晚生,則是晚生一線之機緣,實在王父母。故急欲歸訴懇歇,以求重念。況且秋闈在邇,又恐老母倚閭,亦不敢再留。歸心已動,故老先生下聘盛儀,敢言歸受。」

  辛祭酒見甘頤年少多才,久必中金屏之選,只因女兒再三叮囑,故縮口不開,然而心中惟恐有失。今見甘頤隱約說及此事,又細述苦情,便忍不住說道:「甘兄所思之事,我學生久已有心,但機尚未動,時尚未至,事尚未可,故忍而不言。甘兄歸去,幸努力功名,此姻自在,我學生斷不食言。」

  甘頤聽了,不勝之喜,因離席向辛祭酒大拜了四拜道:「感蒙不棄,肺腑謹銘,誓當取捨青紫,斷不敢有辱門楣。倘辜台望,從此再不敢複傍門牆,早晚即當行矣。」

  辛祭酒見了,也自歡喜,因答禮,複邀入席道:「才之遇才,甚是繁難,既遇安敢複失。小兒之姻,已蒙惠諾;甘兄之願,學生斷償。異日才美雙雙,可謂兩交婚矣。」

  甘頤道:「愚兄妹終身,已決于老先生一言之下矣,更有何說!」

  二人說得投機,放量歡飲,只飲得酣然而別。

  別過,辛祭酒寫書細述其事,回復王知縣。就說甘頤即歸,求他行聘。又添上些禮物答他,打發來差回去不題。

  卻說甘頤見辛祭酒自露口風,喜得如狂,竟眉歡眼笑來見黎青道:「卿料事果有三分,快取酒來謝你。」

  黎青見他歡喜,因問其詳。甘頤遂將妹子做詩的事,並王知縣作情的事,並王知縣書末帶及為他求辛小姐並自婚姻的事,又並辛祭酒面許之事,俱從頭至尾細細說了一遍道:「果是又生枝節!果這枝節生得甚好,一一皆為卿料著,卿真慧心人也。但慮此後之事,不知竟是如此,還有變更。」

  黎青道:「以妾料來,意中之事,亦已定矣。倘有變更,恐在意外。」

  只因這一料,有分教:優裝才子,婢學夫人。

  不知後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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