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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回 報捷音行聘禮沒興一齊來 驚失女更盟有禍成雙至(2)


  左思右想,急得沒法,一時氣苦,一個噁心,早一跤跌倒床上,翻天覆地的直叫:「不好了,心痛要死!」丫鬟們聽見,連忙入房去看。看見夫人疼得七死八活,慌做一團。只得著兩個煎茶送水守定夫人,又著兩個去報老爺,又著兩個丫鬟同小姐房中的春花去報知小姐來看夫人。原來這春花清早起來見小姐樓門未開,又聽見老爺回家,便走過來看。及見報人來報,許多熱鬧,她便呆呆貪看,竟忘記回去。今著她去報小姐,只得同走去了。眾丫鬟在房中碌亂不題,正是:

  世情不是苦嫌貧,認定貧寒不復春。
  得到花花還草草,捫心方悔不知人。

  卻說這日,寧無知同著楮媒婆,從天未明便到貝公子家來,將一應聘禮俱擺在廳中。真是,黃燦燦的是赤金,白森森的是元寶,釵環首飾,緞匹綾羅,十分齊整。直擺到日中,叫家人捧著,方才起身。

  甯無知、楮媒婆二人是原媒,俱披紅掛彩,坐了兩乘轎子,押著禮,帶領貝家眾家人,一隊隊擺開,笙簫細樂、起火爆竹,前後打著黃羅深傘,路人俱聚擁而觀,無不喝采富盛。不一時到了幸尚書門前,先放了三聲大炮,然後吹打進門。

  幸尚書正同著逄寅打發報人賞賜,忽聽門前炮響,隨又大吹大擂起來,逄寅忙說道:「想是哪家來賀喜了。」幸尚書也信是真,連忙叫人迎接禮物,自己卻同著逄寅閃立在旁邊,看是何人。

  只見許多人,紅紅綠綠,簪花掛彩,抬的抬,扛的扛,一盤一盒的俱往廳上擺下。盤盒內俱是茶、果、羊、酒、銀兩、緞匹。隨後一乘轎子歇下,走出一個披紅的媒婆來,夾在中間叫人擺開禮物。幸尚書見了大驚不知是何緣故,連忙著家人取禮單來看。家人只得向盒中拿出一個銷金大紅綾子的禮帖,雙手送與幸尚書。幸尚書忙接在手,同著逄先生揭開看去。只見第一行金字就是「聘禮千金」,以下俱是釵環禮物,末後寫著:「清河郡愚婿貝錦頓首百拜。」幸尚書看完,勃然大怒罵道:「這是哪裡說起!這小畜生怎敢如此,無禮狂妄!」逄寅見了,只嚇得在背後吐舌。

  幸尚書忙問家人道:「這媒婆是什麼人?快扯來見我!」家人見老爺發怒,沒奈何,只得趕上前,不由分說將楮媒婆一把拖來。幸尚書大怒駡道:「你這大膽的賤人,該死的潑婦,這事從何而起,快從實說來!」楮媒婆忽見幸尚書發怒,連忙陪著笑臉說道:「今日是個喜日,凡事要求老爺包容些。老爺為何這等著惱,就是我小媒婆做的這頭媒,原不差什麼,況且貝公子年少多才,財傾北斗,因仰慕老爺尚書門第,小姐閬苑瑤台,故此樣樣依從,般般順命。聘禮千金,釵環細緞又不下千金,果品豐隆不為不備。老爺雖是尚書,他的父親也登黃甲。品級雖不相同,實是在朝臣子,也不甚低。即有不到之處,老爺要求全責備,也須對小媒婆細說,即叫他添來補上。為何就動起怒來?」

  幸尚書聽了這番說話,急得怒發如雷,只叫家人動手。怎奈這些家人俱曉得是夫人的主意,只袖手旁觀,不便動手。幸尚書怒氣填胸,自己趕到楮媒婆身邊一連三四個巴掌。罵道:「我的小姐自幼許配廉清,久贅我家,誰人不知!今日得中解元,不久成親。 你怎敢串同貝家,無端強聘。你不想,一個庶民之家,也不敢輕易娶聘已定之婦,何況我二品尚書、千金小姐。你敢花言巧語哄騙人家來探虎穴!你如今即有三頭六臂,鐵膽銅肝,也難逃官法立時處死!」

  楮媒婆被打得兩太陽火星直冒,又聽見送官處死,只得帶哭說道:「常言道:『無事不登三寶殿,螞蟻不入無縫磚。』今日這頭親事,原是兩相情願,並非逼勒成交。小媒婆是領了夫人之命,又有甯舅爺與我撮合而成。老爺為何只怪我一個?」幸尚書聽見說出夫人與甯無知來,忙叫人去尋寧無知。

  不期這寧無知的轎子在後,到了門口下轎,正欲進來,早有一個幸家家人對他說:「今日老爺回家,廉清已報中瞭解元。」細細說明。寧無知吃了一驚,曉得此事做差,有些不妙,便趁著眾人忙亂,早欲躲開聽風聲去了。家人來尋,哪裡有人影兒,只得回了幸尚書。

  幸尚書便氣呼呼,入內來尋夫人,不期兩個丫鬟正走來報說:「夫人急心疼痛倒在床上,欲不省人事,請老爺快些去看救。」幸尚書一憤之氣,正要趕來與夫人爭鬧,不期才趕進房中,果看見眾僕婦丫鬟俱含淚大哭道:「夫人不好了,氣死了!」幸尚書聽見,連忙走到床邊細看夫人時,只奄奄一息,九死一生,哪裡敢說什麼。只是跌腳捶胸,氣苦一番。因叫貼身丫鬟灌救。

  複走出廳來,指著楮媒婆大罵道:「你這賊婆,既做媒婆,豈不知婚姻主持必從父命,方敢議婚。怎敢大膽乘我不在家中,哄騙夫人做此悖理之事!此風化所關,非經官不可,這還是易明之事。但 你今強媒哄騙,氣死命婦,我奏聞朝廷,不怕你與貝家這小畜生不是死罪。你且去看看夫人!」因扯了楮媒婆便走。楮媒婆只得跟到房中,見夫人在床上這般光景,便嚇得膽戰心搖,往外就走。

  幸尚書一把扯住道:「你如今好好將這些禮物帶去退回貝家,我老爺萬事俱休。夫人就是有長短,也不來尋你。」楮媒婆到此,沒法奈何,只得說道:「人家興興頭頭送過禮來,叫我一人怎麼回得?老爺也須著個人同去,他方肯信我。」

  幸尚書道:「這不打緊。」便走出到廳前,對逄寅說道:「此事先生盡知,相煩同她到貝家細細說知利害。」逄寅忙對楮媒婆說道:「事已至此。解鈴人還要系鈴人。我同你去說明。」

  楮媒婆沒奈何,只得對著這些抬禮的人說了一番。這些人也見事情做錯,又見幸尚書發怒,俱不敢言語,只得喏喏連聲,將禮物抬上肩頭,各尋原路。正是:

  乘興而來,敗興而返。
  這等事情,其實稀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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