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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回 世情母勸嬌兒改節 貞心女勵良婿讀書(3)


  廉清雖口中慷慨而言,早不絕聲色淒然,眼中將落下淚來。小姐看見,忙驚說道:「郎君何多情若此耶。小妹與郎君婚既有盟,則小妹之妍媸好醜,總屬￿君。有何『昔』,又有何『今』愧非淑女,胡雲有福?已牽蘿菟,又何所憂?小妹不解也。郎君既與小妹解憂,幸為小妹先道破懷憂之故。」

  廉清道:「懷憂之故,非一言可盡。且請問,小姐之身既曰妍媸好醜總屬￿我,為何小姐秘之深閨,愚兄又逐之蕭寺耶?」小姐道:「秣駒秣馬,雖說殷殷。宜室宜家豈容草草。郎君與小妹隔別者,有待耳。」

  廉清聽了複又淒然道:「我廉清所憂者,正憂此有待耳。」小姐微笑道:「郎君此言大差矣。若以有待為可憂,終不然轉以不有待為可喜耶?」

  廉清複含淒道:「小姐既推求到此,則我之所憂不得不直說了。凡婚姻有待者,富與貴相合,貧與賤相宜。故父母無二心也。若小姐與我廉清,則一貧一富,一貴一賤,原非一體。惟岳父大人具天地之心,懸日月之眼,拔識我廉清於牝牡驪黃之外,故得僥倖而暫稱玉潤。然而終為鴉鳳,是以難安世論。故岳母以廉清為不肖,屢欲寒盟,每加鄙薄。兼之左右生讒,內外交訌,東床一座,直如危卵矣。今廉清現守東牆,早視蕭郎如陌路。設一旦行役功名,日離日遠,則誰肯守空盟而始終無間也。今雖得小姐垂憐,締結之情,尚留一線。但恐奸人生釁,母命難違,柔弱花枝,不能自主,則將奈何。豈不令同窗之相親相傍、與今之相愛相憐,俱成畫餅耶。小姐所雲有待,不識此時之際還有待耶,抑無待耶?此我廉清所以憂也。」

  小姐聽了愕然不悅,道:「郎君是何言也,小妹與郎君既同此盟,則當同此心。既同此心,則當同此知。何小妹知郎君,而郎君不知小妹耶。小妹雖嬌難舉箸,弱不勝衣,然賴讀詩書,竊聞道義,縱不能全窺女範,而節之一字,亦已講之有素矣。焉肯失三從之父命。即使母命不卒,別有後言。須知母但能生兒,卻不能制兒之不死。何況同窗數載,未免有情。今日相邀一面,又情之所鐘。前盟既如彼,今情又如此,設不幸倘威勢相加,則雖刀鋸在前、鼎鑊在後,亦謹守此心,惟郎君自從矣。郎君其無憂之。」

  因解下腰間佩環,贈與廉清道:「此玉環,小妹日夕所弄,乞郎君佩之。郎君佩環,即如小妹之在左右,務使團圓,以征誠信。」廉清見小姐侃侃矢志,又贈玉環,殷殷衷情,不勝大喜。忙雙手接了,緊束腰間,又深深一揖:「此情此德,終身不忘。今愧無瓊瑤之報,只合異日以鳳冠償恩可也。」小姐聽了甚喜,因信口長吟道:

  三年一會面,

  廉清忙接吟道:
  會面尚相思。

  小姐又吟道:
  且喜心無變,

  廉清又接吟道:
  還憂事莫知。

  小姐又吟道:
  失節地不載,

  廉清又接吟道:
  負心天厭之。

  小姐收吟道:
  登山俱不願,

  廉清因結道:
  願如同學時。

  二人連吟罷,猶留連不已。秋萼恐有人來,因說道:「你二人心跡,既已講明,速宜回避。恐被人窺,又添口舌。」再三催促,廉清無奈,只得放了小姐之手,作別而去。正是:

  已綰同心結,翻如鑽穴窺。
  匆匆言不盡,哪得不傷悲。

  廉清悄悄出園,走到廳上坐了一會,見沒人瞅睬,便出門一徑回庵。深喜與小姐面訂了終身,因將玉環賞玩,牢守堅藏。又思小姐囑咐之言,自此足不出門收回放心。

  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年。廉清此時十五歲了。這年正值鄉試,幸天寵與逄寅借尚書之力俱有了科舉,幸尚書便打點要親送到省,擇日起身。

  廉清訪知,便來見幸尚書道:「聞得賢舅到省鄉試,小婿意欲相陪一往,觀觀上國之光,望大人攜帶。」逄寅聽了笑道:「鄉試考場中並無童生入試之理,又何苦往來跋涉,未免多事。還是不去的為安。」幸尚書道:「童生雖不入試,帶他去看看規模,也可鼓勵其後。」遂著人到庵,將廉清行李取回。過了數日,便一齊下船,四人同行。不止一日到了省中,尋寓安歇。只因這一番,有分教:

  有無不啻猜枚,得失渾如塞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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