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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回 小書生移眉戲老師 蠢丈母變心逐嬌婿(3)


  夫人忽聽到「推磨」「三鼓」「五更」便不住的流淚,再聽到「羊肉」「狗口」竟大哭起來道:「我當初原是不肯的,都是你姐夫的主意。如今怎麼好!」甯無知見姐姐認真哭起來,便連忙止住道:「是我兄弟一時多口,萬萬不可聲揚。倘然姐夫知道,定要怪我,我就當不起了。」夫人便止住淚道:「今日你姐夫不在家,沒人聽見。我一向懵懵懂懂,含忍在心,你今說明,恨不得立刻將這小孽障逐出,女兒另尋人家,方才快活。兄弟你有什好主意,可快與我計較一個。」寧無知道:「有了姐夫這等門第,甥女這樣人才,怕沒有公子王孫,興興頭頭來求去,就做夫人奶奶。但只是姐姐雖有愛甥女的心腸,只恐姐夫心中偏見了,未必肯聽,說也沒用。」幸夫人道:「你說的哪裡話。我的女兒就是他的女兒。他難道不要嫁好的,倒要嫁不好的?你但放心。我拼著工夫說他轉來,不怕他不依我行事。」

  寧無知道:「我看這廉清呆頭呆腦,一些人事不知。況且當初又不曾收他什麼禮物,要變動還是易為之事。但我常聞得,他同甥女在學時過得甚好,不知近來兩人如何?」夫人道:「他們同學時,年俱幼小。過得好不過是貪玩嘻耍。自從你甥女出了學中,將近三年,他兩人從未見面,哪裡還記得了。」寧無知道:「我看甥女倒是個有心機之人,不知她心中又是如何,姐姐也要探探她的口氣方好。」夫人道:「自來女兒隨娘。我自有法勸她。你如今只是替我留心尋個鄉宦人家,悄悄來對我說,我自有主意。」甯無知欣然答應。又過了一日,回家去了。正是:

  非娘苦苦要歪纏,只為雙睛看眼前。
  誰料眼前看不定,好將一片結成冤。

  幸夫人聽了兄弟的一番言語,信為實然,便時常在幸尚書面前絮叨瑣碎,說招壞了女婿,害了女兒。喜得幸尚書耳朵還硬,只付之一笑。幸夫人見他不聽,便暗暗叫家人小廝,將無作有,來說廉清許多不好之處,要使幸尚書聽見。又吩咐家中人不要敬重他。自此廉清時常與家人小廝們爭鬧,家人只是不理。虧得幸公子往往斥責,家人還不敢十分過甚。廉清也不放在心上。

  一日,夫人對了幸尚書發急道:「我的女兒是你嫡親骨肉,一個尚書小姐怕沒有宦家來求!就不然,便尋個舊家子弟結親,也不辱了你。我女兒又不聾,又不瞎,又不是瘸腳爛足沒人來求,你為什偏許了這豆腐家小廝做女婿,玷污家門。你先前還說他有許多好處,我還癡心指望,到如今癡頭呆惱,懵懵懂懂,竟像個憨哥。在學中不但不肯讀書,又日日與先生搶白,家人吵鬧。良不良,莠不莠,有什好在哪裡?不是我尋事他,你須想想,一個豆腐的種草,有什堅牢。若出了我家門,只好依舊去揭腐皮、搗石膏罷了。終不成我的女兒嫁了他,同他做這買賣。我就死也是不願的。」幸尚書聽了笑道:「我的眼睛斷斷不是錯看。 你須耐心,後來必要做官。」夫人聽了,一發著急道:「官從書裡來。他讀了這幾年書,考也不敢同我兒子去考,難道官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麼!我時常見了他就要氣得發昏。你想是要氣死我了!」幸尚書笑道:「夫人且不必著急。我自有處。」夫人見他有肯聽信之意,便暗暗歡喜。

  過了數日,幸尚書因想道:「他如今在此學中,外與先生不合,內與丈母不投,叫我一時也難照管。我莫若將他送在西來庵中,等他住些時,再作計較。」遂悄悄叫了一個老家人吩咐道:「廉相公在家讀書不便,況且與夫人近來不睦。你可悄悄送他在西來庵密雲和尚房中。說我老爺致意他,說廉相公借寓讀書。薪水之費,我自著人送來。」家人便去說知。密雲和尚見幸尚書送女婿到庵中看書,不勝大喜,連忙應承。

  幸尚書因悄悄對廉清說道:「你胸中所學,惟我識汝有一舉沖天之志。但你行藏磊落,習成傲放,往往與人事不合。故俗眼人每生譏謗。與其在家開釁,不如擇地藏修。我今送你在西來庵密雲長老處安頓。你須潛心理會,以圖上達,勿負吾向日贅你之意。即有他言,勿信可也。」

  廉清聽了連忙跪下道:「小婿蒙大人垂青馴養,定當致身青雲,以報此鑒拔之恩。安忍自棄。」幸尚書聽了大喜,連忙扶起。又悄悄付了五十金與廉清道:「取去以為攻書之用。至於日用之事,我自著人照管。」廉清便要入內拜辭丈母,幸尚書忙止住道:「不消,遲遲可也。」廉清只得別過,同著老家人到庵中而去。正是:

  非狂非妄也非癡,人到多才自不羈。
  舉動俱從天上見,世間淺眼豈能知。

  廉清去後,幸夫人甚是歡喜,便時常與兄弟商量,要勸女兒改嫁,一日因走到花萼樓來與小姐說話。因這一說,有分教:

  萱草生愁,桃夭抱恨。

  不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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